第004章 砥礪同行

薊國在內,幕府於外。

今時今日,國內利益,遠大於海外。然假以時日,海外利益,當不輸國內。尤其據劉備所知,海外荒洲,雖地處莽荒,卻皆是未曾開發的豐鎬之地。荒洲島夷,得天地厚愛。甚至有“面包樹”,此種神物存在。傳聞,一棵便足可養活一大家,多種幾棵當為妥妥豪強無疑。

試想,將此樹苗,遍栽水土適宜之地。何愁吃不飽飯。

王母言,中夏地薄。誠不欺孤。

便是嶺南,足可一年三熟,乃至四熟。只需將化外荒洲,嶺南半島,皆歸於王化。大漢當再無饑荒。

“煮鹽滄海曲,種稻長淮邊。四時常晏如,百口無饑年。”

若能解決衣食住行,活人無數。還有何人,願提頭造反。

少年時,薊王與恩師一問一答,正逐一實現。

然,名不正則言不順。薊王為達成所願,幕府與封國,需砥礪同行。如此內外兼修,方可神功大成。

幕府的重要性,毋庸置疑。

正因如此,黃承彥才提議,將國賓館另作他用。毗鄰北宮。與門下署,一墻之隔。與左右國相府,隔街相對。足見持重。

左相崔鈞起身奏報:“洛陽並南陽二帝,皆遣使來賀。敢問主公,當如何回復。”

“合肥侯南陽稱帝,孤已盡知。”昨日與王妃交頸而眠時,床頭夜話。王妃於百忙之中,斷斷續續,將天下大勢,娓娓道來。薊王方知,《廢帝詔書》存疑之事。

必出曹節、程璜,所設身後之謀。

此乃嫁禍安國之計。與其坐視二戚相爭,延禍宗室。不如行禍水東引。令合肥侯重登地位,二戚唯有不計前嫌,抱團取暖。如此一來,二日並天之勢成。可保少帝並三宮帝後,萬無一失。

豈料少帝,另有所謀。暗中籠絡董卓、呂布等宿將。一舉擒獲二戚。又滅盡黨羽,手握洛陽兵馬。集天下大權於一身。

饒是二宮帝後,亦不敢相爭。紛紛稱病不見。

天下皆小覷了少帝。

“自黃巾始,關東屢遭禍亂。積怨已久。徐豫七國,受‘宗王代漢’所惑,覬覦大位,亦不肯善罷甘休。更加袁氏等關東豪門大姓,裹挾其中。才有合肥侯受禪登基之亂。”薊王環視群臣:“自桓靈以來,十三州反賊,自恃天命所歸,何其多也。然,合肥侯畢竟出身宗室。又奉先帝遺詔,兄終弟及。故需另當別論。”

“主公以為,該當如何?”右相耿雍奏曰。

“孤竊以為,當傳檄天下,勸其退位。”劉備答曰。一個“勸”字,足見薊王恪守臣節。不失君臣之禮。

“若不聽勸說,又當如何?”耿雍再問。

“當上表朝堂,且看陛下如何應對。”薊王已有定計:“若命孤,攻無道而伐不義,則福莫大焉。”

“主公明見。”群臣拜服。

合肥侯乃是廢帝。《廢帝詔書》存疑,乃至被眾人擁戴為帝。只因事出有因。薊王若以下犯上,攻伐漢帝,便坐實諸侯逆亂之罪。然若得洛陽朝堂授命,自百無禁忌。

如此行事,有禮有節。百官交口稱贊。竊以為,只需薊國陳情表上,洛陽少帝自當詔令討伐無疑。只需薊王出兵討賊,待滅合肥侯,掃平關東,大勢既定。問鼎天下,指日可待。

百官皆面露喜色。

唯有賈詡,表情淡然。

劉備心領神會:“中丞何故無言。”

聞有此問,百官噤聲,皆目視賈詡。

“回稟主公。”賈詡起身奏對:“臣,竊以為。恐難如願。”

此言,正中劉備下懷。卻明知故問:“何以見得。”

“諺所謂‘輔車相依,唇亡齒寒’者,猶如今洛陽並南陽二帝也。”賈詡一語中的:“二帝皆出今漢宗室,而主公乃前漢王裔。論遠近,二帝乃叔侄之爭。主公當是外人。若主公明奉少帝之命,討伐關東。焉知不能暗遵新帝之命,討伐關中否?如此‘取之左右逢其原’,先滅關東,再取關中,天下皆為主公所得也。”

見薊都尹婁圭等人,紛紛點頭。百官這才醒悟。

門下祭酒司馬徽,亦早窺破天機:“中丞所言極是。關中內外,乃叔侄之爭。主公雖是漢室宗親,然於今漢,親疏有別。少帝並新帝,自當慎重。輕易不下詔命,討伐彼此。”

劉備亦如此想。故才不曾擅自興兵。

“豫州牧孫堅,兗州牧曹操,據大河天險以自守。麾下飛雲、蓋海二艦隊,乃出薊式造船術。若我水軍強攻,必損失甚重。且若師出無名,反令二帝忌憚,生同仇敵愾之心。反而不美。”薊都尹婁圭亦進言道。

荀攸一針見血:“此中時局,猶如三足鼎立也。”

一語驚醒夢中人。殿中百官,這才當真辨清一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