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0章 推賢讓能

南宮雲台。

董太皇猛然驚醒。渾身大汗淋漓,心頭驚懼難平。又做白日噩夢。

自聞少帝設伏,活捉二戚。董太皇恐為其所害,當夜攜宮人遷入雲台。只因雲台下設密道,若形勢急迫,可經由馬市胡姬酒肆,逃出生天。不必困守永樂宮,為少帝所害。

事實上。少帝奪權,只為自保。便是二戚身陷囹圄,亦好吃好喝,未受半點嚴刑拷打。足見少帝並無加害之心。府中家小,悉數禁足。采買皆由宮中代為操辦。一眾府吏,亦押入黃門詔獄。只需改過自新,可為少帝所用。二日並天,非明主不可長久。

待稍作平復,董太皇喚道:“來人。”

“奴婢在。”便有心腹中大夫,入前殿相見。

“竇太皇可曾回宮。”董太皇問道。

“已回宮多時。”中大夫答曰。

“洗漱更衣。”董太皇當機立斷。

“喏。”

梳洗更衣,董太皇入後殿,與竇太皇相見。

雲台高聳,易守難攻。原址重建後,堪比塢堡。且暗設密道,可通城外。二宮太皇,情如姐妹。又曾指天為誓,共扶貴子。董太皇避入雲台,理所應當。

“姐姐安好。”竇太皇亦換朝服,洗漱更衣畢。暑熱難耐,無外臣在場,著裝自當輕便。略顯薄透,亦是常情。

“妹妹安好。”董太皇展顏一笑。二宮雖貴為太皇,然養尊處優,皆未顯老。竇太皇尚不及四旬。正值壯年。無寵困守深宮。自延熹八年入宮,受封貴人,同年立為皇後。距今已有二十二載。若非機緣巧合,家人為薊王所救。早已香消玉殞。

正如何後號“靈思皇後”。竇太後,號“桓思皇後”,諱妙。太後,乃至太皇,為自然升輩。“有聰明母儀之德”。董太皇號“孝仁皇後”,諱姝。年長竇太皇八歲。初入洛陽,得號“河間姹女”。今亦不過四旬出頭。日中月盈,精力未衰。

一言蔽之。論宮鬥,皆是當打之年。

無需入悶熱簾後。二人同登高閣,憑欄眺望。京中景象,一覽無余。

“陛下驟然發難,奪二將軍權。一朝之政,乾坤獨斷。然畢竟年幼。不知輕重,行事恐失偏頗。還需妹妹費心。”董太皇言道。

“陛下親政,二宮肅然。司隸校尉董卓,大肆搜捕一幹黨羽。不出半月,二位將軍,再無還手之力。”竇太皇言道:“京師內外,八關之中。唯剩西園衛,不遵調遣。”

說者無心,聽者有意。

董太皇隨口一問:“西園衛,今有幾何?”

“西園八校,各有數百。後入蜀招募板楯蠻兵三千,另募三輔募士、三河騎士、六郡健勇,各三千。如今,園內約有二萬兵士。”竇太皇所言非虛。

“竟有如此之多。”饒是董太皇,亦大吃一驚。

竇太皇嘆道:“先帝於園中大興土木。建廣廈千間。(騄驥)馬廄、糧倉、軍營、列肆,一應俱全。萬金堂下銷金窟,積銅無數。今,皆為何後所得。一年之內,王母降為彌月之喜,神女降為試兒之禮。大宴賓客,斂財無數。再加販賣流香渠水所得。足可養活二萬精兵,十余載。”

“西園早與北宮分隔。僅與濯龍園水路相連。內外碧水環繞,足保何後並麟子安危。”董太皇亦慨嘆:“何後自入園守喪,飽讀宮中藏書,知行倍增。聞少帝兵變,謹守宮門,心無二用,撫育麟子。謀定而後動,與先前不可同日而語。”

“陛下奪權,乃為自保。”竇太皇一語中的:“二位將軍,早有廢立之心。無論誰人輔政,陛下恐難善終。故行先發。待薊王歸來,一切自有定數。”

其中利害,董太皇焉能不知:“宮中早有傳聞,先帝臨終之際,於晝夜之間,連下二詔。其一托孤薊王,行兄終弟及。其二,乃書錄於《禁中起居注》上,或為父死子繼。只恨,並無真憑實據。久而終被人所乘。”

見竇太皇無語。董太皇詐言道:“合肥侯遣使來勸,欲奉我入南陽。畢竟我子,知洛陽生變,恐母被害,才千裏傳書。若去南陽,可終老乎?”

竇太皇不置可否:“關東積怨已久。故扶立合肥侯稱帝,與洛陽相抗。徐豫七國,亦如此。然,只需薊王醒時,傳檄天下。關東必不能久持。待徐豫七國,俯首稱臣。合肥侯推賢讓能,不過旦夕之間。此去南陽,恐難善終。”

言及此處,董太皇終於問出心聲:“以妹妹所見,天下將為誰人所得。”

“姐姐既問,妹妹不敢隱瞞。”竇太皇終於道破心聲:“當為薊王所得。”

董太皇一聲長嘆。話已至此,多說無益。且形勢所迫,亦無需隱瞞。

權衡利弊,董太皇言道:“姐姐有一機密要事,說與妹妹知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