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1章 金石為開

王妃一聲令下。三足踆烏,立刻連動。舷梯鎖死,門閘關閉。飛閣斷開,甲板折疊。便是船底潛輪,亦各自收回。

三足踆烏號,遂成水上孤堡。進出無門。

自薊國首興。搪瓷的另一個強大功能,日漸凸顯。

防銹。

凡塗搪構件,皆不易銹蝕。尤其薊國機關馬車,堅木包鐵,全車塗搪。經久耐用。唯一缺陷,不耐撞擊。無妨。馬車相撞,乃是個例。車毀人亡,談何塗搪。

即便如董驃騎這般,搪瓷裝甲遭勁弩爆射,支離破碎。只需就近駛往薊國“百工機器”坊肆。另付少許資財,便可悉數“以舊換新”。換下來的舊甲,沖錘除盡殘余,再將碎搪料,碾磨成粉,用於革甲髹漆。光板再交由各地將作館,回爐重造。待新鮮出爐,再入各地工坊,存以備用。

如此反復利用。正因,凡薊國機關器,皆終生維護保養。高價買回,後顧無憂。故能風靡大漢十三州。論待客之道,絕非僅是賓至如歸。

侍寢七妃,皆被船上女仙救醒。除去稍有頭痛,意識昏沉,別無大礙。

寢宮幻藥未散。王妃做主,將薊王轉至爵室。

天光微亮,劉備悠悠轉醒。

便只是與長姐目光相接,劉備胸中積怒,隨之消弭一空。

太醫診視後,俯身言道:王上已無大礙。

長姐這才稍安。扶劉備起身,竟見何後亦陪坐榻前。

“臣,拜見太後。”帝後當面,劉備不敢正視。

何後急忙言道:“薊王創傷初愈,不必多禮。”

因未能得見,何後眼色復雜難明。故劉備亦未曾多想:“妖女何在。”

“已被押入監牢。”長姐答曰:“遣侍醫包紮,未傷及性命。”

“可問出口供。”接過麻姑親手調配的(麻姑)安神湯,劉備又道。

“已將前後諸情,和盤托出。”麻姑答曰:“假扮西園宮妃,潛入船宮。欲對夫君施以‘點石成金術’。欲使夫君改弦更張,剿滅西佛,還諸夏凈土。”

“何為‘點石成金術’?”麻姑此言,不出劉備所料。

“精誠之至,金石為開。”麻姑仙,一語道破:“點石成金,是謂‘點化頑石而成金也’。”

原來。所謂點石成金,並非後世望文生義。單從字面牽強附會,不求甚解。以為,無上仙術,可將一塊頑石,點指成金。

時下仙門,“點石成金”,乃是指:用仙術點化那些“冥頑不靈”、“食古不化”之人。令其,是非、好惡,乃至性情大變。

事實亦確是如此。

“點石成金術”與“靈台種玉術”,看似大同小異,實則大相徑庭。

靈台種玉,多行潛移默化,順水行舟。即是說,中術者本身,或多或少,便有此意。施術者,不過是將因果放大。通過誘導,不斷加深乃至加固。

點石成金,則是強行扭轉。甚至完全扭曲、背離,中術者本身意願。從精神毒害及後遺並發症而言,點石成金之毒遠甚。

單就此次而言。

何後所求,不過是令薊王善待阿鬥,並愛屋及烏,善待其母。薊王本就有此意。於是靈台種玉:生出玉樹瓊枝。待枝繁葉茂,根深蒂固,因果自成。將“善待阿鬥母子”的思維,不斷加固,不會輕易改變。

而上元夫人,卻裹挾私欲。趁靈台種玉之機,另行種下一株“毒苗”。

先前,薊王已有言在先,不會介入仙佛之爭。且西王母亦告誡上元,萬勿輕動。只需大漢傳承有序,佛門即便興盛,仙門亦不過稍稍削弱,斷不會有滅頂之災。

只可惜,上元夫人自駐千秋觀,為觀內門派,馬首是瞻。身擔仙門存亡大任,不敢有絲毫怠慢。自從得知薊王無意滅佛。久而久之,遂成心中執念。

不惜鋌而走險。以仙門奇術,點化“頑石”。殊不知,犯了仙門大忌。以術(蠱)惑人心者,道心盡失,修行盡毀。

襄楷之於王芬,亦犯此戒。

聽到此處,何太後終是安心。無論上元夫人當真暗行不軌,還是失手被擒後,一力承擔,不願延禍太後。

今已無從知曉。

然,殘害薊王,死有余辜。

心念至此,太後先賠罪:“乃因妾遇人不淑,又無識人之明。一時不備,留下可乘之機。還望王上,恕罪。”

“太後無需自責。”劉備言道:“仙門行事,劍走偏鋒,防不勝防。先前多隱居深山幽谷,一心所求,只為脫離塵世,羽化升仙。然自張角始,仙門不避凡塵,甘入俗世。以仙術蠱惑人心,大斂不義之財。圖謀錦繡河山。荼毒之烈,亙古未見。”

太後忙順其言:“王上所言極是。試想,朕婦道人家,足不出宮室。如何能知天下大勢。又如何能料到,女仙之首西王母,門下竟有此等……敗類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