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3章 三釁三浴

黨魁盛事,風靡洛陽。

薊王亦在受邀之列。然誠如先前所言,宴無好宴。薊王婉言謝絕。命族兄劉平,代為出席。亦不曾失禮。

《蘭亭集序》:“此地有崇山峻嶺,茂林修竹,又有清流激湍,映帶左右,引以為流觴曲水,列坐其次,雖無絲竹管弦之盛,一觴一詠,亦足以暢敘幽情。”

一語道盡“羽觴隨波”之妙。

牛山腳下,杜康泉。後為天下名泉。百余泉眼,四時湧動。泉水味甘質純,清冽碧透。匯聚成溪,蜿蜒北流,注入伊水,便是康水。

杜康泉邊,杜康村。此村三山環抱,一溪旁流。夾岸樹木蔥郁,景色宜人。村中百戶人家,沿康水兩岸,結廬而居。皆以釀酒為生。宗人門徒散布汝南等,洛陽近郊之地。馳名關中內外。

後因曹操《短歌行》中,“慨當以慷,憂思難忘;何以解憂,惟有杜康”之句,名揚天下。

黨魁已提前規劃路徑。上巳當日,雞鳴時分,車隊自洛陽太學出發。南下伊闕。出關後,再車行五十裏,便可抵達。尋路入山,列座溪邊。行“曲水流觴”,必成千古佳話。

青史留名之盛舉,名流高士,文人騷客,便是皇親國戚,亦趨之若鶩。想盡辦法,亦要名列其中。自消息傳出。少府官寺前,車水馬龍。其中不乏宗室勛貴,封君列候。

此,便是名士效應。試想,諸如河北名士崔烈,買官皆可打對折。名滿天下如張儉者,可想而知。

“望門投止,破家相容”。僅此一句,足可證明。

西園長樂宮,長秋殿。

“妾,拜見太後。”上元夫人,入殿行禮。

“夫人所為何來?”何後自簾內言道。借雞鳴堂被焚,何後亦命長樂太仆趙忠,廣招函園良工,改造千秋殿。銅墻鐵壁,暗藏機關。比永樂宮,不弱絲毫。外有西園神兵拱衛,太後終得安枕。

“稟太後,‘靈台種玉’,可行矣。”

“哦?”何後雙眸驟亮:“朕,數次相求,夫人皆推脫不應。因何今日,改弦更張。”

“時機未至,斷難下手。今,時機已到,當放手一搏。”上元夫人答曰。

“先前,夫人曾言:‘種瓜得瓜,種豆得豆’。此言,可信否?”何後頗為謹慎。

“太後為試薊王真心,不惜塗抹襄楷上疏。今,妾自投座前,稍有不慎,自尋死路。太後,何必見疑。”

“夫人輕身涉險,朕,感激不盡。”見其會錯意,何後遂明言:“朕恐弄巧成拙,一著不慎,反令薊王,惱羞成怒。敢問夫人,貴派‘靈台種玉術’,比麻姑仙派‘千裏投懷術’,‘孰高孰低?’”

原來。事到臨頭,何後竟憂心傷及薊王。果然,名都多妖婦。若果真念著薊王的好,又何必多此一舉。故何後言下之意。非顧忌,此術恐傷及薊王,乃忌憚萬一事敗,不堪承受薊王雷霆之怒。前後所想,皆是自己。

上元夫人言道:“麻姑仙派投懷術,可令太後珠胎暗結。鄙門‘種玉術’,卻可令靈寶交結(神交)。成‘忘形之交(又謂‘魂神所交’,乃是一種精神羈絆)’。只需術成,薊王當視阿鬥如骨肉。視太後如手足。此生不渝,無有例外。”

簡言之。麻姑仙派“千裏投懷術”,西王母派“靈台種玉術”,一個是蒂結“肉胎”,一個是締結“靈胎(請與心懷‘鬼胎’,一並理解)”。

“如此,夫人且放手施為。”何後這便定計。說到底,還是對違背人倫的無故孕身,麒麟送子,心生忐忑。生怕阿鬥得不到薊王善待。更怕己無所依。為薊王嫌棄。

“乞太後引我入船宮,參薊王上巳祓禊之會。”上元夫人終於出口。

“也好。”何後有求必應。

上巳節後,王妃等,便將歸國。薊王不舍,耳鬢廝磨,日夜為伴。

薊王亦以為。張儉雖奉衣帶詔,然絕不會擇此時下手。且說何苗、董重早已知曉,焉能無備。何況東距廣成聚,不足五十裏。聚中何苗屯四郡亡胡精騎一萬。並將周遭憚狐聚、陽人聚、霍陽聚、赫人聚、蠻中聚等,一眾聚落,皆劃歸軍屯。分兵駐守,護聚中民眾,屯田自養。省下大筆輜重糧秣。只恨“周回百裏”廣成澤,並無馬匹。否則,當如董重屯兵之上林苑,大肆販賣獲利。

所謂“聚落”,時下多指,遠離交通要道,無有裏、亭、鄉等,大漢行政劃分的“野聚”。亦或是,前為城邑,後因種種原因,城邑被毀,建制撤除。民眾大量外遷,只剩少數人聚居之地。類似亦可稱“墟”。

樓桑之所以稱村(邨),乃因地處官道,位於陸城亭下。若無官道,多半只可稱“聚”。聚中亦有裏魁。主理民政。卻無亭父,掌開閉掃除;亦無求盜,掌捉捕盜賊。亭,必沿路而設。無路不置亭。野聚,多為同宗相聚,或遺民相依。鄰裏守望,亦有野渡、野市,諸如此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