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91章 心有滋蔓

從昊天上帝,論出從兄弟。

賈文和之言,無懈可擊。天子,乃天帝之子。既有五天帝,必有五天子。漢家天子乃出高祖,高祖為赤帝子。

赤帝子曾斬白帝子:“高祖被酒,夜徑澤中,令一人行前。行前者還報曰:‘前有大蛇當徑,願還。’高祖醉,曰:‘壯士行,何畏!’乃前,拔劍擊斬蛇。蛇遂分為兩,徑開。行數裏,醉,因臥。後人來至蛇所,有一老嫗夜哭。人問何哭,嫗曰:‘人殺吾子,故哭之。’人曰:‘嫗子何為見殺?’嫗曰:‘吾子,白帝子也,化為蛇,當道,今為赤帝子斬之,故哭。’人乃以嫗為不誠,欲告之,嫗因忽不見。”

高祖斬白蛇起義,天下無人不知,無人不曉。換言之,秦末漢初,白帝之子亦曾降世,卻為赤帝子所殺。

言外之意,白帝子戰敗。天下遂為赤帝子所得。

今大秦皇後,跨山越海,遠涉萬裏,趕來會盟。便有二家和好之意。

賈文和言中,暗藏天地義理。頗令人回味。

高祖斬白蛇,而奪天下。作為贏家,少帝及文武百官,乃至洛陽百姓,皆心有高瞻。越發虛懷若谷,極盡地主之誼。

距會盟之期,尚有十日。為協同各方,共襄盛舉。少帝命薊王劉備,全權打典會盟事宜。

受領君命。薊王劉備親赴旅堡,國兵館。與羅馬皇後相見。

九坂塢,各霸山頭。相互以吊橋相連,自成一體。只需落下左右吊橋,九坂連橫,便可暢通無阻。前後吊橋,乃下山之用。

九坂塢內,各有建築群。如中堡為瑤光殿,及偏殿等附屬建築群。官堡為薊國邸,並家臣府邸等。客堡為國賓館,並四方館舍等。學堡為國學壇,並國學生宿舍等。九坂塢合稱二崤城。二崤城下,乃九坂懸樓。懸樓再下,便是十裏函園。

時,薊王獻禮,向先帝買來前大將軍梁冀廢園,改造王陵。先帝欣然允之。且自鳴得意,廢園一座,高價賣出。可謂神來一筆。

然時至今日,眾人方知薊王先見之明。

竊以為。薊王豈止是,和親穩賺不賠。便是與先帝交易,亦未曾落下半分。

試想,一棟九坂懸樓,便作價億錢。十裏函園,又當作價幾何?

無可估量也。

旅堡,國賓館。

糅合大漢與羅馬禮儀。聖火女祭,盛裝出席,代主迎賓。

身上由鐘存慧妃,命王宮織女為其量身定做的羅馬式樣絲綢長裙,及火玉華勝等物,將聖火女祭,襯托的格外耀眼奪目。混合著生於死,明與暗,神聖與冶蕩的羅馬風情。饒是薊王亦不由心生贊嘆。

羅馬人對絲綢的渴求,幾乎伴隨著整個帝國的興衰。

自凱撒大帝身著來自東方的絲綢長袍,置身劇場,而轟動羅馬城。羅馬貴族,無論男女,爭相著絲綢衣袍,以彰顯身份高貴。絲綢的價格,甚至被炒到幾與黃金等同。黃金大量流出,乃至後期所鑄羅馬金幣,成色一降再降。幾乎拖垮了帝國經濟。然羅馬人對絲綢,近乎瘋狂的癡迷,卻從未停止。

羅馬有識之士,痛心疾首。瘋狂攻擊,並不遺余力,尋找絲綢的缺點。說絲綢有傷風化,因為穿上絲綢,羅馬淑女下半身,幾近透明。對羅馬淑女而言,此完全不是問題。“不給你買絲綢的男人,一定不愛你。”一時成為風靡羅馬社會的流行語。

以至於,凱撒大帝將絲綢長袍穿進了元老院,尼祿更著絲綢女裝招搖過市,諸如此類。歷代羅馬皇帝,對絲綢的迷戀,從未停歇。價格高昂仍供不應求。不得已,羅馬人甚至拆了長袍,混入羊毛等,重新編織,以降低成本。到帝國末期(公元301年),戴克裏先皇帝,不得不強行把生絲價格,定為天價(每磅約合274金法郎),以期遏制絲綢消費。

羅馬人對絲綢,愛之深,恨之切。堪稱無法戒斷之“精神鴉片”。

據載。羅馬人與絲綢結下不解之緣,是在前漢甘露元年(前53年)。時與愷撒並稱“三巨頭”之一的克拉蘇,由於在國內政治鬥爭中失利,負氣東征,與帕提亞(安息)王朝開戰。卡雷戰役中,帕提亞人突於陣前展開軍旗,在烈日下肆意揮舞。旌旗耀眼奪目,神光大作。令羅馬軍心大亂,倉皇潰逃。甚至克拉蘇本人亦死於此役。據後世考證,帕提亞人宛如來自天國的奪目旌旗,便是羅馬人此前從未所見的絲綢。

時下,絲綢之路走完全程,大概需花一年時間。因而很少有人能走完全程。貨物往往幾經人手。漢商經由長安出發,抵達西域時,絲綢的價格已漲數倍。再經胡商翻越蔥嶺,運抵兩河流域,安息人會征收一成(10%)以上的關稅。絕大部分西域胡商,在此便會打道回府。換做安息商人,接力將絲綢,天價轉賣羅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