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57章 身後之憂

原來。殺黃巾內應,永巷令徐奉之人,竟是曹節。

“為何?”劉備百思不解。曹節與徐奉,何來不死不休,深仇大恨。

“王上可知濦強侯宋奇,其人。”曹節反問。

無外人在場,劉備這便言道:“識得。化名侯殷,人稱‘侯公子’,往來洛陽,為太平道行走。”

“正是此人。”深看劉備一眼,曹節這便道破隱秘:“人間奇巧,莫過如此。彼時王上來問七女身世,我等商量後,領王上夜入太倉,登折桂館,一探究竟。王上豪擲億錢,換回貴女。實乃宋奇之妹也。後知貴女為王上所得,宋奇焉能再為敵。於是,改弦更張,暗中為王上效力。知永巷令徐奉,曾趁宮宴,下虎狼之毒,謀害王上,且賊心不死,還要趁永安上壽,再行謀逆。宋奇投書,約老奴相見。細說詳情,求老奴出手相救……”

“原來如此。”聽曹節細說詳情,劉備不置可否。

曹節見薊王無動於衷,這才收攏得色。略顯忐忑狀貌。

此話,半真半假,亦真亦假。不可全信。宋奇與曹節,雖是舊識。甚至宋皇後,亦或是得曹節授意,方能假死脫身。然宋奇獲救,已能確認,乃京中太平道,暗施援手。此事,馬元義居功至偉。

換言之,宋氏與宋奇,分別由黃門內官與黃巾逆賊,兩股勢力,各自營救。知曉宋皇後未死,乃是宋奇得救後,偷開草草掩埋之家人棺槨,驗明正身時所得見。話說,宋皇後入暴室,以憂“死”。父及兄弟並被誅。諸常侍、小黃門在省闥者,皆憐宋氏無辜,共合錢物,收葬廢後及酆父子,歸宋氏舊塋臯門亭。

宋氏乃扶風平陵人。故鄉必有祖陵。按時人風俗,無辜被害,埋骨他鄉。後人得知,當千方百計,迎回祖陵,入土為安。

於是在遷墳時,被宋奇發現端倪。

許,宋奇後入太平道,逼問永巷令徐奉,宋氏下落,方才得知幕後真相。登太倉折桂館求取,卻被訛以高價。無奈,只得偷掘梁冀金山,以贖回。

又或許,太平道亦借宋氏為要挾,逼迫宋奇入夥,亦未可知。

總之,以曹節之性情,斷不會攬禍上身。“宋奇投書與老奴相見。細說詳情,求老奴出手相救”,此句有待商榷。

事實上,還有一種可能。

宋奇知曉宋氏下落,立刻改弦更張,不再與薊王為敵。並決心剪滅相關知情者,為薊王及宋貴人,永絕後患。故約永巷令徐奉,高台相見。不料行兇時,被曹節養女窺見。回報曹節,於是乎,正身受十常侍排擠的曹節,行順水推船,將計就計。授意行走二宮,化名安絜的養女,暗中摘取趙忠冠上‘附蟬’,放於徐奉屍身。小施手段,略作懲戒。

“不知素公子,在宮中任何職?”劉備笑問。

“並無定職。”安素答曰:“常領尚衣、尚冠之職。”

尚衣、尚冠,皆官名。掌帝王衣冠。周官有司服,戰國時有尚衣、尚冠之職。秦置六尚,漢置五尚,即:尚食、尚冠、尚帳、尚衣、尚席。屬少府。今漢裁撤。然稱呼卻一直沿襲至今。

貂蟬冠,乃宮中造物。用於賞賜權貴近臣。換言之,安素乃掌『貂蟬冠』之女官。

此時此刻。劉備如何還能不知曉,曹節“身後之憂”:除安素本身牽扯桓帝隱秘,久伴養父身側,亦知曉太多宮廷秘史。失去曹節庇護,必被人滅口。

心念至此,劉備遂言道:“孤與安世高,並安氏,皆舊識。既是故人之後,自當保全。老大人且放寬心,只需有孤在,定護素公子周全。”

得薊王一諾,勝過千金。曹節納頭便拜:“老奴,深謝。”

聞薊王此言,安素心如鹿撞,手足無措。情急之下,急忙隨老父一同下拜。卻如墜雲端,徒生恍惚之感。

劉備離席攙扶:“孤有言在先,老大人年邁,無需行大禮。言猶在耳,老大人又多禮矣。”

曹節媚笑起身,不禁淚灑當場。

人老惜子,人之常情。賓主落座,曹節拭淚言道:“小女與王上,年歲相仿。他日若誕下麟兒,安氏(意指氏族)後繼有人矣。”

安素面紅耳赤,羞澀難當。

劉備一愣。話說,守護周全,與納入後宮,不可混為一談,吧。

與宦官結親,為天下豪傑所不齒。前中常侍唐衡之女,本嫁傅公明,然傅公明不允,於是又轉嫁荀彧。父(荀)緄慕衡勢,為彧娶之。彧為論者所譏。

恐劉備反悔,曹節又急言道:“王上且安心。老奴,如何能令王上一世英名,付諸東流。小女不日當拜太仆王允為父……”

聞此言,劉備如遭雷擊。

尚冠女官,王允義女。兩條相加,必是那位奇女子無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