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41章 雲開見日

“聽公一席話,(袁)紹茅塞頓開。”袁紹再拜:“眼前一切,不過豐墻峭阯,系之葦苕。一言蔽之,並無根基,難以長久。”

“然也。”張儉輕輕頷首:“今,雖任西園上軍校尉,兼領北軍中候。然北軍五校中,又有幾人唯命是從。數千兵卒,又有多少效之以死。二千江東健兒,隨孫破虜討伐黃巾,歷經百戰。同生共死。於是孫破虜振臂一呼,江東健兒皆臨陣倒戈。西園衛,皆為孫破虜所用也。何太後命校尉統領西園,乃欲借汝南袁氏四世三公之顯名,籠絡江東子弟也。”

袁紹這便醒悟:“原來如此。”

“大將軍兵敗身死,雖受董重所害,然孫破虜居功至偉。何太後忌憚西園衛中二千江東子弟,故不敢加害。且孫破虜為人忠義,董驃騎又與其有知遇之恩。平日頗多善待。料想,孫破虜必不會輕易背主。園中江東子弟,皆以孫破虜馬首是瞻。又如何能受校尉籠絡。校尉空耗心機,卻徒勞無功。久而久之,必消磨雄心壯志,心中抱負難成。上軍校尉一職,誠如校尉所言,不過是‘系之葦苕’。‘風至苕折,卵破子死’。”

得張儉金玉良言,袁紹幡然醒悟。離席下拜:“幸得張公指點,紹‘若開雲見日,何喜如之’!”

張儉離席攙扶:“老朽不忍見棟梁崩折,而試言之。如何能受此大禮。校尉速速請起。”

“他日重回洛陽,再來拜見。”袁紹這便告辭離去。

目送袁紹出精舍,張儉久久不語。許久,忽聽喃喃自言:“若無紛亂,何來大治。袁紹、曹操、孫堅、董卓、袁術,還有宗室諸劉……群雄並起,之勢成矣。天下棋局,落子無悔。”

二崤城,官堡,薊邸。

自中堡瑤光殿被二宮太皇及少帝暫居。賈詡等人,便遷入國邸商討國事。

守邸丞乃薊王族兄劉平,賈詡邀其列席,卻被婉拒。言道,六百石官,如何能與二千石並坐。

賈詡亦未勉強。

“我主傳令,重築孟津及增修小平津二港。八關都尉,權且留用。然守關兵卒,需去蕪存菁。”賈詡將薊王敕令,傳閱眾人。

“聞袁紹自求外放河東,牧守一方。曹操、袁術等,早已遠避朝堂。眼看群雄並起,大勢所趨。故主公欲守備洛陽。”荀攸一語中的。

“袁紹必得高人指點。否則又怎舍帝都榮華。北軍中候及上軍校尉,皆手握實權。為各派爭相拉攏。乃是‘雄職’,袁紹出身名門,正當如魚得水。”賈詡笑道。

“凡有先見之明者,皆遠離帝都,取禍之地。遠遁江海,據一地為雄。袁術先據南陽,袁紹再得河東。二地皆是今漢大郡。南陽有鐵,河東出鹽。袁氏兄弟二人,坐享鹽鐵之利。再東結曹操,西聯孫堅。關東大地,當有一席之地。”沮授皺眉道:“聞為將孫破虜逐出洛陽,欲拜其為豫州牧。駐紮於鴻池內的飛雲艦隊,不日將一同遠離帝都水域。”

“河東袁紹、並州董卓、兗州曹操、南陽袁術,再加豫州孫堅。”田豐皺眉道:“朝廷此策,與棄涼州之權宜之計,何其相像。”

“將群雄皆驅離洛陽。如此,何董二戚,才好關起門來,坐地分贓。”沮授冷笑:“時至今日,仍想著權謀立國。社稷難以為繼,既是天災,又因人禍。”

“若無我主供養。洛陽必飽受缺糧之困,早已家破人亡,無藥可救。何來今日之盛。”田豐一語中的:“正因知曉我國富庶,我主仁義。洛陽朝堂,才有恃無恐。總以為,即便不可收拾,亦有我主重整河山。”

“此,便是明主之困。”荀攸已想過:“天下人望所歸。必不能令人失望。”

“當如何破?”沮授問道。言下之意,總不能一輩子背鍋。

“孟子曰:‘理亦無所問,知己者闋礱。良駒識主,長兄若父’。殺兄之仇,不共戴天。以今時今日之大漢帝母,何太後必報此仇。殺盡董氏一門雪恨。董氏又豈能坐以待斃。必興兵反制。大將軍何進之後,何車騎並董驃騎,才情、魄力,皆類同。難分勝負,或同歸於盡亦未可知也。”賈詡已料定一切:“那時,洛陽十室九空,天家再無回天之力。太後或少帝,當下罪己詔,禪位於我主。”

見眾人皆欣然點頭。荀攸卻笑:“卻不知文和之謀,我主取否?”

賈詡笑道:“謀事在人,成事在天。我主天降麒麟,為終結亂世。既為終結亂世而來,又豈能不上應天命,下順民心。再續煌煌天漢,國祚綿延。”

“文和言之有理。”四大謀主心有戚戚。實則,誰也沒底。我主少稱麒麟,一路走來。四平八穩。從未有,急功近利之舉。該其所有,不差分毫。不該所有,分毫不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