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35章 暴虎馮河

“董驃騎?董驃騎?”

“何事!”董重猛回神。環顧左右,雞鳴堂余煙裊裊,周圍血流成河。黃門與西園衛屍身,排滿堂前。死傷無數。更有大將軍何進屍身,單擱一旁。

趙忠諂笑:“逆賊何進授首,余黨如鳥獸散。雞鳴堂大火,亦被合力撲滅。天將破曉,勝負已分。敢問董驃騎,為今之計,該當如何?”不愧為先帝阿母。咋聽平常一席話,卻將董驃騎綁上戰車,還推為首領。論消災避禍之術,無出黃門之右。

“為今之計……”腦海中,何進斷首沖天,血噴數丈的場面,再次襲來。董重一時頭痛欲裂。竟口不能言。

本以為。何進乃“眼中釘,肉中刺”。每每想來,便欲除之而後快。然目睹何進授首,董重竟無半分歡喜。反如墜冰窟,徹骨極寒。

此便喚做:後怕。

見董重驚怖如斯。趙忠遂散去笑意,諄諄善誘:“《詩》曰:‘不敢暴虎,不敢馮河。人知其一,莫知其他。戰戰兢兢,如臨深淵,如履薄冰。’俗謂‘知恥後勇,知弱圖強’。又說‘無知者無畏’。老奴恭喜董驃騎,有今日之懼,他日行事,必謀定而後動。再無百密之一疏也。”

“只因心懷畏懼。”董驃騎似也懂了。

“正因心懷畏懼。”趙忠進言道:“窮寇莫追。昨夜,董驃騎任由袁紹等人四散而逃,乃梟雄之姿也。今,何進授首,太後勢孤。汝南袁紹四世三公,若能籠絡,收為己用。待眾口一詞,咬定何進興兵,乃欲‘專殺左右,擅權以弱社稷’。則師出有名矣。”

“太皇詔書在此,何須袁紹等人,眾口一詞。”董驃騎自以為,有“免死詔書”傍身。

先前孤注一擲,為除心頭大患而無所不用其極。今大患已除,宜當善後。務必盡善盡美。趙忠遂言道:“不瞞董驃騎。車騎將軍何苗,劾奏大將軍何進之上疏,乃尚書令偽造。”

“嘶——”董驃騎一口氣沒上來,雙目翻白,便要驚怖而死。

趙忠似早有準備。雙拳連擊前胸加後背。助董驃騎吐出濁氣,逃過一劫。

“董驃騎勿驚。”趙忠只手撫其背,為董重順氣壓驚:“何苗本叫朱苗。與何進並無血親。故素不與大將軍同心。且向來與董驃騎交好。只需曉以利害,許以重財。讓何苗認領此事,又有何難?”

細細思量。董驃騎這才強壓心頭驚怖:“何苗此人,貪生怕死,嗜財如命。若脅之以威,誘之以利,或可轉圜。”

“誠如董驃騎所言。”趙忠暗中鼓動:“事不宜遲,當早做打算。”

“報——”直到此時,南北二宮才遲遲有消息傳來:“大將軍何進,縱火焚毀永樂宮並雲台殿。二宮太後及陛下,皆不知所蹤。”

趙忠顧不得遮掩,厲聲問道:“可曾辨認遺骸。”

“尚未來及。”

“這可如何是好。”若二宮太皇及少帝皆葬身火海。南北二宮,只剩太後及麟子。那時,薊王必三立幼主。依祖制,何太後垂簾監國。

心念至此,饒是趙忠,亦遍體生寒,冷汗直流。

“再探!”

“喏!”

“驃騎。”見孫堅返回,董驃騎這才心有所依。

“陣斬何進之人,今在何處?”董重劈頭便問。

“陣斬何進者,乃北軍屯騎校尉,兼領西園下軍校尉鮑鴻。”孫堅答曰:“正領兵士收押亂軍。”

董重遂看趙忠:“此又是何人?”言下之意,可能信任。

“乃張常侍親信,日後當有大用。”趙忠目視長秋殿。言外之意,日後可由其統領西園衛,禁錮何太後。

董重心領神會:“為國除奸,真義士也。”

孫堅又道:“末將已問過周泰、徐晃二校尉。皆言,陛下車駕出城,入函園辟禍。雲台火場,亦無人殞命。北軍五校知大將軍授首,天亮前已各自回營。城門校尉趙延等,也已各就各位。”

董重稍稍安心:“速去二崤城。”

趙忠急忙進言:“此地亦不可棄。”

孫堅抱拳道:“驃騎自去,西園便交末將善後。”

“有勞文台。”事不宜遲,董重並趙忠,直奔西郭函園不提。

自大將軍興兵以來。何太後深居簡出。長秋殿一切如常。三宮兵亂,血流成河。唯此地一片凈土。

天光大亮,何太後披衣起身,先喂飽麟子,再梳洗更衣。

須臾,便有心腹宮妃,耳語昨夜詳情。

何太後不置可否。宮妃已暗自垂淚。身旁宮妃,皆先帝時西園舊人。後入文園守陵。得何太後體恤,這才重回。知恩圖報,盡歸太後所用。

“無妨。”何太後似古井無波:“大將軍所求乃大。功敗垂成,死得其所。怨不得旁人。”

“若無大將軍照應,太後……”宮妃欲言又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