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28章 奇貨可居

君命不可違。

再者說來,此去函園辟禍,亦是上佳之選。雲台殿殺聲四起,永樂宮烈焰沖天。登臨頂閣,一覽無余。太仆盧植,侍中王允,久歷朝堂。焉能不知其中兇險。阿閣兵亂時,便有流言甚囂塵上。大將軍背刺廢帝,才被削去一耳。足見膽大包天。今日所為,亦合乎情理。

除去少帝身邊,戍職宮官,文武百官,皆別居在外,不知宮內詳情。待三日後,宮門再開。大將軍早已收拾好一切。那時,便矯稱二宮太皇、乃至少帝,皆為宦官所害。再殺玉堂殿中盧植、王允等人滅口。死無對證。

料想,王美人所生貴子,必隨董太皇,死於非命。

於是乎。大將軍順理成章,扶立麟子繼位。

平心而論。大將軍所患者,唯薊王一人耳。雖以誅閹宦為名,興兵入宮。然若二宮太皇及少帝,皆因而喪命。大將軍亦難辭其咎。那時,薊王必興師問罪。若搶先將薊王骨血,扶上大位。除去示好薊王,亦令劉備投鼠忌器。

如此,大將軍自保無虞。待何太後垂簾稱制,無非是削爵罰俸,略作懲戒而已。不出數載,便可官復原職,一門顯赫。

心念至此。少帝一聲暗嘆。

麒麟送子,千裏投懷。母親此舉,堪稱“神鬼之謀”。真乃女中豪傑。比前漢高後(呂雉),亦不遑多讓。

種田十倍利,經商利百倍。立國之主贏無數。

昔日呂不韋將已有身孕之愛姬,送與嬴異人。與何太後無故孕身,有異曲同工之妙也。在商言商。今漢,“母憑子貴”,便是何太後的“奇貨可居”。

如此看來,何太後有呂不韋之經商奇術,亦未可知。

“生於商賈之家,朕之幸邪?”登車前,少帝仰天長嘆。

然若深思。少帝之於張讓、趙忠等十常侍,又何嘗不是,奇貨可居。

少帝所乘,乃金水貲庫馬車。車門在後,全身包鐵。便是六匹駑馬,亦全套甲胄,刀槍不入。馬出西園綠驥廄,乃先帝所設。皆是一等一之寶馬良駒。用來拉車,暴殄天物。

扶少帝登車,又鎖死車門。張讓親自駕車,並前後十余從車,徐徐進發。縱馬揚鞭,繞圈加速。

時間分秒流逝。已支離破碎的宮門,終四分五裂。

不等步兵營士,舉刀殺入。駟馬兵車,已崩乘而至。開道頭車上,黃門死士,咬牙踩下踏板。廂內機簧鳴響,機關連弩,左右攢射。箭如飛蝗,疾如雨潑。血花迸濺,慘叫連片。聚攏在宮門內外,不分敵我,悉數射殺。機關箭車沖出宮門,一路怒射狂飆。中箭者層層倒伏,所過無一活命。

借機關箭車開道。車隊呼嘯而過。蓄力碾過兩條觸目驚心的血轍,直奔朱雀門而去。

黑暗中只聽上弦聲,此起彼伏。蹄聲如雷,箭似水潑。不知有多少人馬。便是何府死士,亦不敢螳臂當車。四處藏身,躲避亂箭。慌不擇路,死於亂箭之下,又遭鐵蹄車輪碾壓者,比比皆是。

先前張讓命人以木石封住宮門,遭大將軍狂攻擊破。尤其朱雀門,門扉盡毀,大門洞開。只草設關卡崗哨,射殺逃亡黃門。如何能擋薊國機關利器。

見拒馬障道。突前機關箭車,射擊驟停。便有兩輛兵車,左右超出。黃門車夫縱馬揚鞭。駕車重挽馬,奮起四蹄,迎頭撞上。類割草車的前吊臂,裝有銼刀裝角,形如後世火車頭前排障器。先將拒馬攔腰撞斷,再鏟出通路。揚長而去。

門前守衛左右避讓,驚魂未定時。便聽身後機簧聲又起。

猛回頭。但見一機關箭車呼嘯而出。箭發如雨,慘死一地。

南宮,蘭台寺。

“報——”斥候飛奔來報:“張讓挾陛下,乘機關兵車,破圍而去。”

何進怒目圓睜。將手中竹書一把撕碎:“洛陽城門皆在我手,又能逃到哪去!”

便有心腹進言:“恐有密道,亦未可知。”

“我亦有聽聞。”略作思量,何進這便言道:“傳令後將軍董卓、並北軍中候周慎,率人馬追擊。若一意孤行,格殺勿論。”

“喏!”斥候得令而出。

須臾,又有斥候來報:“西園諸校,已兵圍雞鳴堂,趙忠困獸猶鬥。”

“傳令西園諸校,殺趙忠者,賞千金,賜關內侯。”何進恐夜長夢多。

“喏!”

與此同時。北邙,上商裏。

徐晃、周泰各領一千精銳,兵車夜行,轉入裏道。

“便是此宅。”小黃門安絜貼窗窺探,認出先前秦太倉所居舊宅。

“傳令停車。”徐晃前窗傳令。

“喏。”禦者領命。

兵車沿裏道,對面排開。

兵士依次下車。早有斥候翻墻而入,打開院門。

安絜熟門熟路,入室登堂。搬動機關,通往地下暗渠的機關暗門,徐徐開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