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0章 得而誅之

自走機關車的秘密,皆藏於車廂內。類似屜舟的機關踏板上,二位方士正揮汗如雨。用來轉向的手柄,亦與船舵相仿。待艱難行駛到無人處,便有車夫套上騾馬,揚長而去。

此,便是所謂“互相成全”。先前術士劉惇,翩然而至,口出“雕蟲小技”。而後手中拂塵,沖自走機關車輕輕一揮,“著!”

機關馬車,遂被定在原地。胡亂打轉,裹足不前,並非真有神力。而是車內相者劉良,自行搬動手柄,踩動踏板,來回繞圈,配合行事罷了。

於是乎。見仙人鬥法,凡人悉數驚走。

為何如此?利益使然。

若互相拆台,露出破綻。令一眾愚民皆知曉,仙門個中關竅,往後還如何行騙。鬥而不破,互相遮掩。此乃仙家約定俗成之路數。生活不易,同舟共濟。相互拆台,一起垮台。此理,三歲小兒皆知,何況我等昂然丈夫。

一言蔽之。一榮俱榮,一損俱損。

二人坐定,拭去薄汗。相者劉良,搬動機關。須臾,香茗糕點,一應俱全。鋪滿桌面。

“薊國機關器,果有大神機。”術士劉惇,托琉璃杯把玩笑嘆。

“我觀足下,門中翹楚。何不同入四方館。我主天降瑞麟,墨門因而復興。君不見薊國上邦風儀,席卷宇內。三興漢室,指日可待。”見其貪色難掩,劉良嘗試招募。

“固所願也,不敢請耳。”劉惇大喜:“空有一身所學,卻欲投無門。今得道友舉薦,得償所願。他日必當後報!”

“何必他日?”劉良笑道:“只需將‘困龍劫’,事無巨細,和盤托出。富貴榮華,唾手可得也。”

“如此,也罷。”雖說事關師門隱秘,不宜外宣。然,恩師生死未蔔,群龍無首。眼看人心渙散,門派數十年苦心經營,皆付之東流。自身亦朝不保夕。為長久計,自當投靠新主,另謀高就。先安身立命,再求一世榮華。此時不投,更待何時。

心念至此。劉惇遂將前後諸情,娓娓道來。

一切皆不出所料。襄楷暗施幻術,令王芬泥足深陷。一意孤行,才引出諸多後事。

“令師今何在?”劉良問道。

“自先帝崩後,便不知所蹤。”劉惇答曰。

“身邊可有旁人。”劉良又問。

“平原名士陶丘洪,沛國豪強周旌,及……扶風宋公子。”劉惇又答。

“此三人,今在何處?”劉良再問。

“亦不知所蹤。傳皆聞避走海外荒島,無跡可尋。”劉惇再答。

“一幹人等,悉數消失無蹤。”劉良眼中疑色漸濃:“說是辟禍,更似滅口。”

“何人滅口。”劉惇脫口而出。

見他神情急迫,不似作假。劉良試言道:“許,背後另有主謀。”

“嘶——”劉惇倒吸一口涼氣:“莫非‘困龍劫’背後另有高人。”

“否則,又豈能別無對證。”劉良言道:“此處,必有人善後。”

細思前後,劉惇喃喃自語:“許,便是如此。”

劉良開解道:“事不宜遲,且隨我同返四方館。毋論後事如何,必令足下如願。”

“好。”劉惇自顧頷首。富貴險中求。再者說來,若不能為王所用,何談安身立命。又如何能博得一生富貴。

如相者劉良所言。劉惇精於此道,稍後南渡江左,被稱“神明”,位列東吳“八絕”。乃青史留名之仙門高人。然此時畢竟年少。若不遇劉良,待歷經苦難,許不會如現在這般,急功近利。

塞翁失馬,焉知非福。

洛陽西郭,壽丘裏,大將軍府,霞樓。

“下官拜見大將軍。”袁紹上呈禮單,由心腹轉呈何進。

一眼掃過,面色稍霽:“哦,本初別來無恙乎。”

“下官別無不同。敢問大將軍安好。”袁紹面不改色。

“如本初所見。往來宮廷,出入洛陽,政務纏身,難有閑暇。”何進伸手一指:“坐。”

“謝大將軍。”袁紹起身落座。

何進顧左右而笑問:“本初之意,某已悉知。汝南袁氏,世之名門。前事不提也罷。本初冒然來投,某雖深信不疑,然府中忠良義士,卻心有顧慮。如之奈何啊?”

袁紹早有準備:“袁紹此心,天地可表。只需見過一人,大將軍當心結盡消。”

“見過何人。”何進居高喝問。

“人再樓下,大將軍何不喚上一觀。”袁紹卻賣了個關子。

“來人!”何進如何能忍。

須臾,便有一人帶到當面。

取遮面視之,甚是生疏。不等大將軍出聲詢問,陪坐在側的許攸,已驚呼出聲:“襄先生!”

來人長揖及地:“青州術士襄楷,見過大將軍。見過,舊友。”

何進焉能不知:“你可是說王文祖,行刺先帝之人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