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8章 千帆競發

泉州港,酉字邸舍。

凡薊國港口,邸舍字號,皆取十二地支:寅、卯、辰、巳、午、未、申、酉、戌、亥、子、醜。與十二時辰相匹配。船只在相應時辰內抵港或出海時,轉運輜重、運送人員,皆經由相應字號的邸舍來完成。

今日何時抵港,來日便何時出港。如此一來,船只自行列隊,輕重緩急,不疾不徐。極具條理。往來船商,亦極大便利。只需記住何時入港,便可往來無差。

新任澶洲港長,公孫康、公孫恭兄弟二人,領開拓船隊酉時抵港,遂入酉字邸舍。

每座邸舍,皆以直軌與港口相應字號的“丁”字長堤相通。丁字長堤,排建“非”字泊位。前後相鄰二泊位,包夾的大堤,排設畜力驅動機關塔吊。可將船上貨物,直接吊入軌車,列隊送入邸舍。邸舍內架橋吊,同樣以畜力驅動,可將貨物分類堆積存放,亦可次序吊裝運出。

“非”字泊位,左進右出。入港船只,泊左。卸下貨物及人員後,再繞往右側停泊,等待裝船出海。泊位字號,同邸舍字號。再分左右,三分上下。如:“酉字左三”,便是指,泊於酉字丁堤,左側三列。以此類推。

如此涇渭分明,堆積在邸舍內的貨物,便可經由上下軌路,源源不斷裝船出港。沿薊國黃金水道,及近海航線,販運大江南北。乃至萬裏之外。

須知。一艘五百石船,等同於二十車運量。經由船塢升級改造的機關潛輪船,動輒三千,乃至萬石。一船載重,可想而知。更何況薊國有十萬船戶。船運大興,亦催船戶舉家北上,落戶薊國。千裏國土,九河下梢。枝津故瀆,穿渠四通。二十七縣有二十七港。十萬船戶,每港尚不足分四千戶。百萬人口,向海而生。遼東、三韓、倭國,島夷不斷遷入。上計署上報,客庸泉州港之常住人口,或亦有百萬眾。船只泊滿港口,帆檣如林。每當日升,百舸爭流,千帆競發。往來進出,宛如雲聚雲散,雲舒雲卷。蔚為壯觀。

邸舍為南北長屋,上下三重。底層堆貨,中層待客,頂層住宿。

廊下除鞋,換穿自備木屐。公孫康、公孫恭,兄弟二人,相伴入舍。

底層乃是貨倉,機關橋吊正將軌車上貨物,逐次吊起,分門別類,堆在各自倉位。沿側梯登樓。二層船夫水手聚集,人聲鼎沸。開拓船隊,人員齊備。無需另行招募。二人此來,乃是要見一人。

“公子。”便有人離席迎接。

來人正是其父,樂浪太守公孫度麾下,長史陽儀。

“見過陽長史。”二人恭敬回禮。

陽儀欣然點頭。久沐上國風儀,比先前大有不同。

落座後,陽儀遂道明來意:“知二位公子出仕薊國,府君心中甚慰。然澶洲孤懸在外,遠離大漢,更遠距薊國。島上‘玄夷’,俗稱‘毗舍邪人’。面黑如漆,語言不通,商販不及,袒裸盱睢,行蹤無定。常乘舟往來海上,漁獵為生。與大隊海船相遇,則求互市。若遇落單船只,便起歹意。故府君為二位公子,雇沃沮長矛手,挹婁弓弩手,各五百人。沿途護衛,以防不測。”

“船隊所攜樓船卒足以。何須另雇人手。”公孫康擺手道:“多此一舉,徒惹人笑。”言下之意,不想落人口實,借父之力。

陽儀笑道:“公子所言極是,然一千部曲,卻非出師無名。”

“名出何處?”公孫恭問道。

“二位公子,且隨我來。”陽儀引二人登三樓精舍。

推門視之,只見一孔武少年,頗為面生,又似曾相識。

“在下公孫集,見過二位公子。”

陽儀笑道:“前襄平令公孫昭之子,勇武善戰,統一千部曲,及家船十艘,同往澶洲。”

公孫兄弟二人,面面相覷。話說,自家本是遼東襄平人。祖父(公孫)延,避吏居玄菟。時玄菟太守公孫琙,子豹,年十八歲,早死。(公孫)度少時名豹,又與琙子同年,琙見而親愛之,遣就師學,為取妻。後舉有道,除尚書郎,稍遷冀州刺史,以謠言免。

且因“(公孫)度起玄菟小吏”,“為遼東郡所輕”。

襄平令公孫昭,便是敵視其父公孫度的人之一。數次,其父皆言要殺之解恨。不知何時,二家冰釋前嫌,握手言和。

陽儀附耳言道:“此一時,彼一時也。府君名揚半島,又與田公結親。為薊王牧守一方,他日定獲重用。此消彼長,恩怨自消。”

二人這便醒悟,雙雙回禮。

“薊王曾言,天下公孫皆一家。”陽儀笑道:“此去海外荒洲,當鼎力相助。共圖大業。”

三人互視,皆心領神會。北海、泰山、遼東、遼西、玄菟,環勃海之公孫氏,已摒棄前嫌,達成“天下公孫”。薊王開拓海外港津,公孫氏當以海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