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5章 名門大姓

此言,可謂一語中的。陳琳嘆道:“既為謀臣,當傾我所言。然大將軍不納,如之奈何。”

袁紹趁機又道:“大將軍既要世人皆知,誅賊之功。必廣招名士豪傑入京,引為助力。主簿何不尋機進言,勸諫大將軍結好天下名門,收為己用。”

“哦?”陳琳反問道:“汝南袁氏,四世三公。門生故吏,遍布天下。何須陳琳進言。”

袁紹終道破心聲:“煌煌四百年天漢,‘郡國並稱,家國天下’。然,天下大亂,誰之過也?薊王,紹之摯友也。然卻視我等名門大姓,如同宗賊一般無二。何也?只因薊王,漢室宗親,家國同構也。”言下之意,在整個大漢,家、國、天下,三級權力架構中,並無“名門大姓”立錐之地。一言蔽之,袁紹及其背後勢力,早不甘心如今的利益分配體系。想通過結盟何進,染指朝政。改“實授”為“虛封”,先以“世家”取代“列候”,成為三級上層建築中的一員。而後徹底終結“分封制”,變“家國天下”,為“家天下”,裁撤“郡國並行”雙軌制,為“郡縣官僚”單軌制。

達成“山中無老虎,猴子稱大王”的政治生態。待天下十三州成無主之地。“國民”皆被豢養為門內“家奴”。如此,世家大族便可合縱連橫,壟斷錦繡江山。再無可掣肘。

制度為上層建築服務。孰優孰劣,只相對於既得利者而言。在“家國天下”的現行制度下,如薊王等,便是既得利益者。而蛻變成“家天下”後,世家門閥,遂為最大獲利方。又一言蔽之,皆是利益之爭。無有優劣之分。

對於廣大百姓而言。壟斷一旦達成,所有的“定價權”,皆握於人手。是福是禍,且看價高價低。正因利益沖突,不可調和。故袁紹才與劉備,若即若離。歷經宦海沉浮後,終痛下決心。為名門望族,大姓豪右發聲。

斷不可讓薊王,問鼎天下。更不可令薊國一切,放之四海而皆準。只因薊國有爵民,而無豪右。薊王更不許,豪右壟斷良田,宰割天下。

再一言蔽之。作為封建時代最珍貴的資產,薊王斷不會坐視,土地被大肆兼並。並經由兼並土地而發家致富,而後洗白自身宗族,文武並進,進而把持朝政。最終秉筆修改律法,讓一切違法所得,皆化為合法資產。並一筆抹去原始積累時,那段血腥黑歷史。於是,後世再無饕食社稷血肉之“宗賊”,唯有高高在上之“門閥”。

見陳琳不置可否。袁紹再道:“大將軍欲與薊王相爭,又如何能將我等,拒之門外。”

陳琳已醒悟:“校尉可是慮廢帝之事,為大將軍所忌。故繞行此策。”

袁紹抱拳進肺腑之言:“袁氏女嫁合肥侯,天下皆知。後隨廢帝,徙回封地。卻在廣成驛中,被刺客所襲。若非薊王門下繡衣所救,早已橫屍當場。天人永隔。袁氏家門遂與大將軍結下私怨。今國難當頭,大義為先。個人榮辱,家族私仇,皆可拋矣。

薊王雄踞河北,稱霸數州。今又遣海市,往來江表。另有水衡都尉,為其興港造津。依紹所料,不出十載,六百萬蠻夷,皆為薊王所用。那時,四海皆握於薊王掌心。我等再無出頭之日。

宮中閹宦,癬疥之疾。薊王實乃,心腹大害。大敵當前,同仇敵愾。還望主簿,如實上告大將軍。我等實無二心。”

袁紹言盡叩首。

陳琳感同身受,遂離席攙扶:“校尉公心,陳琳已盡知。自當代進忠言,令校尉如願。”

袁紹大喜:“若得償所願,他日定不辜負。”

陳琳等的便是此句:“身逢家國大難,我輩當互相提攜。”

四目相對,心有戚戚。

十裏函園,二崤城。中堡,瑤光殿。

袁紹等人,宴後不久。

便有門下遊繳,將手繪圖卷,送入地宮耳室。記室掾遂將與會一幹人等之生平履歷,一並呈報右丞賈詡。

賈詡看後,傳閱眾謀主。

“袁紹與曹操,注定與我主為敵乎。”沮授嘆道。

“曹孟德非出名門,或有轉圜。許是被袁紹夥同為之。然袁紹、袁術……”左丞荀攸,未盡之言,眾人皆已領會。

“舊時好友,各有所求。”田豐一聲嘆息:“人各有志,不可強求。”

“速報主公知曉。”荀攸言道:“當斷不斷,反受其亂。”

“好。”右丞賈詡,秉筆封函,六百裏送報薊國。

南宮,玉堂前殿。

少帝細看薊王上表,問計座下群臣:“薊王請開江表十港,先前已有定計。只是表上羅列地名,朕聞所未聞。莫非年幼,孤陋寡聞所致。”

九卿之少府張儉,起身奏道:“啟稟陛下。薊王所擇,或是蠻夷徼外,或是海外荒洲,皆為人跡罕至,不毛之地。非大漢治下,故陛下無從知曉,情由所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