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7章 河漢無極

“用兵之名有四,兩相攻曰‘攻’,以大加小曰‘伐’,有罪曰‘討’,天子自往曰‘征’。”

先帝曾賜薊王“加黃鉞”。代主征伐。攻無道而伐不義。凡有不臣,則可傳檄天下,出兵征伐。

薊王行事磊落,事無不可對人言。明以照奸,光融天下。暗行苟且之人,立刻飛灰湮滅。

檄文發出。越嶲夷王子脅人父母,強娶為妻之惡行,即刻大白於天下。

“斧鉞加身,族滅國除。”傳檄天下,宇內皆知。

蕞爾小國,偏安一隅,本不為人知。如今卻遭口誅筆伐,萬眾矚目。

各地西南夷人,驚恐奔逃,生怕延禍上身。薊王赫赫威名,言出必行。洛陽朝堂雖先得上表,百官亦肅然起敬。

彼時,楚霸王只手遮天,問鼎中原。殺義帝於江南,大逆無道。天下皆噤若寒蟬,無人應聲。唯高祖親為發喪,兵皆縞素。悉發關內兵,收三河士,南浮江淮以擊楚。時人皆嘆,漢王以卵擊石,自尋死路。

那又如何。

勝負之外,大義當先。有些事,只需做,無需想。憑身三尺劍,布衣痞氣生;廣廈千萬間,寒士俱歡顏。吉人天相,否極泰來。一戰而勝之。克復中原,問鼎天下。

高祖血裔,自當嫉惡如仇。正如薊王這般。更何況立四百年江山。環顧左右,還有何人敢逆我大漢。

益、荊、交,三州山水相連。順郁水、溫水河谷,可入郁林郡。正因如此,蠻夷往來,聚散無常。“散在溪谷,絕域荒外”。西南夷,種分:僰、滇、靡莫、勞浸、叟、雟、昆明、斯榆、桐師、雟唐、哀牢、夜郎、句町、漏臥、且蘭、邛都、陡、筰都、摩沙、冉駹、白馬等。來源相近,卻各有所出。語言相通,亦互有腔調。不可等同視之。

種落組成,除去同宗同源。互結姻親,締結同盟,亦是常用手段。當然,一切需憑實力說話。又“俗征巫鬼,好詛盟,投石結草,官常以詛盟要之。”

首領只在本部族擁有特權。而大巫卻受各部頂禮膜拜。俗語曰:“三水匯合,定有神社;三路匯合,定有神祠”。

此乃部落文明之顯著特征。一言蔽之,不問蒼生,只問鬼神。

薊王檄文,傳檄天下。不日便至荊南。融漓身份,遂為人所知。

“祝融後裔”、“大巫之女”。身份如此尊貴,這還了得。即被水衡都尉,奉為上賓。遷入遊麟號,薊王所居華室安身。沙摩柯等人,自不放心其獨往。亦搬入遊麟號,毗鄰而居,四時守備不提。蠻人少年,便是此等熱血。

從武陵太守及五溪蠻王處,募得足量人手。水衡都尉治所,遂在黔中郡治故址,大肆開建。居高築城,臨水造港。因位於沅、酉二水交匯處,故港稱“酉口”。周暉還與蠻王約定,凡客庸此地,築城造港之五溪蠻人,皆可遷居城港之中。編戶為民。當然,一筆不菲的贖金,是令蠻王大開方便之門之主因。

一個五溪青壯,贖金之便宜。令人咋舌。話說,一個健壯的域外奴隸,作價十金。還需送貨上門。翻越蔥嶺,一路人吃馬嚼,再加意外損耗,成本疊加,故作價十金。五溪蠻王開價,不過一緡。還贈全家。宋奇以三足擎波券鈔,豪購五千戶。五部各售千戶,皆喜笑顏開。想我蠻人,何曾值這許多大錢!

薊國良匠,及築造機關器,皆隨船運來。原址重造,得心應手。日起高樓,月建街衢。數日不見,舊貌已換新顏。薊國營城術,冠絕宇內。饒是武陵太守曹寅,亦隔三岔五,泛舟來觀。直呼大開眼界。

辰陽屬國,亦如此這般。由郭嘉主持修造。毀於戰火的前漢諸城,悉數重建。修路通渠,築堤圩田。麾下匠師,皆出薊國。何須東掾指點。諸事皆想在前,令鬼才奉孝,亦刮目相看。

所謂熟能生巧。西域、隴右皆不算。單薊國三百余城,造就多少能工巧匠,可屈指一算。百工居肆。大國工匠,物料齊備。營三縣之國,有何難哉。

荊南港津漸多。加之順下江淮,常來常往。海市無法久泊一津。於是,薊王遂下王命,立分支海市。於都船署下,置“市舶寺”,主官稱“市舶令”,秩千石。有市舶丞、市舶尉、市舶獄令等屬官,分設十海市。取“十天幹”為名。

其中甲、丙、戊、庚、壬,為陽幹;乙、丁、己、辛、癸,為陰幹。水南為陰,分屬甲、丙、戊、庚、壬,五陽幹海市;水北為陽,分置乙、丁、己、辛、癸,五陰幹海市。取“負陰抱陽,沖氣為和”,互濟之意。故薊國船肆,又被俗稱為“無極船”。語出《莊子·逍遙遊》:“吾驚怖其言,猶河漢無極。”之句。言指,海市影響廣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