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49章 覆水難收

須臾,忽聽榻上鼾聲四起。再擡頭,大宦官曹節已安然入睡。曾經生殺予奪,不可一世的內廷權臣,如今獨臥榻上,垂垂老矣。

歲月又曾饒過誰。

將白絹小心收起,輕手輕腳起身,賈詡不告而別。

入車駕,賈詡一時思緒萬千。

侯公子竟然是濦強侯宋奇。若宋奇未死,宋皇後又當如何?

宋奇化身侯殷,入夥太平道。難怪能籠絡宮內中常侍,為其耳目。如此說來,菟園銷金窟內金粉,必是宋奇盜掘。先前在主公面前服毒自盡之“馬元義”,究竟與“宋元異”有何關聯。傳聞宋奇有一獨子,尚在繈褓之中,僥幸躲過一劫。被曹氏收養。此子,或已有十余歲。

此人不除,黃巾難滅。

幕府車駕盤旋而上,駛入二崤城官堡。

“右丞回城,速落吊橋。”閻行高舉傳符。

“喏!”城頭守軍立刻搬下機關。齒輪傳動,折疊吊橋徐徐展開,連通道路。如前所說,二崤城頭,“串”字形九坂塢,各霸一座山頭。各坂塢,四面出口,呈“十”字形,分列四周,以吊橋相連。九堡左右,互通有無。前後連通,二崤城。平時九堡相連,可通車馬。然出入二崤城,則需落下吊橋。尤其是中堡薊王行宮,及左右錢堡與官堡,平時皆折起吊橋,飛鳥難逾。

以中堡為軸心,警備等級,次第降低:向東,六坂錢堡、七坂武堡、八坂倉堡、九坂營堡;向西,四坂官堡、三坂學堡、二坂民堡、一坂旅堡。

多事之秋,兵亂在即。右丞賈詡已從東郭輔漢大將軍府西樓精舍,遷入四坂官堡,府中安居。

不待馬車停穩,賈詡這便遣人召來三大謀主,幕府五校。共商大事。

“太平余孽侯殷,竟是宋奇。”饒是足智如荀攸,亦頗多驚訝。

“宋奇必是被太平道暗施援手,死裏逃生。為報救命之恩,身入太平道。負責京師信眾,暗中籠絡宮中宦官,威逼利誘洛陽貴胄入夥。前永巷令徐奉,便是受其蠱惑,為黃巾賊內應。”路上,賈詡已想通大概。

“換言之。徐奉之死,必出宋奇之手。”荀攸亦道。

“此,便是我百思不解之處。徐奉忠心不二,曾暗中下毒,險害我主性命。如此死忠信徒,宋奇因何要滅其口。”賈詡又道。

“且十常侍趙忠冠上‘附蟬’,因何遺落在黃巾內應,徐奉屍身之上。”田豐又想起一事。

“宮中還有黃巾內應否?”沮授問道。重重謎題,交織一處。毫無頭緒,越理越亂。

“未可知也。”賈詡緩緩搖頭。他總覺得,距離真相,已越發近了。

“只需能尋著宋奇。神上宗師之真身,亦可知也。”荀攸言道:“先前於吉不知所蹤。本以為線索就此斷絕。不料又知侯殷之真身。我主果然,吉人天相。”

“速將此人身份,六百裏傳回國中。讓主公小心防備。”田豐直言道:“此人與兗州牧曹操,淵源頗深。許從此處,可尋著其破綻。”

“元皓所言極是。”此亦是賈詡所思所想,卻未曾言及。話說,薊國謀主,性格各異。卻皆一心為公,頗多互補。群策群力,每出奇策,必有奇效。

關羽、張飛等人,坐聽四大謀主,你一言我一語,娓娓道來。頗多真知灼見。各有心得。

事不宜遲。賈詡這便手書一封,傳閱眾人。確認無誤後,封函。六百裏發回薊國不提。

十裏函園,常建常新。已悄然納民二萬戶,十余萬口。

遷入函園,便成薊王劉備守陵人。皆以‘薊人’自居。函園另辟園門,無需經由洛陽郭門出入。故往來客商,皆喜入住旅堡。一坂塢,居最西。內建湯池、酒壚、客舍、蕃邸、國賓館、大使館等,不一而足。

貴客西來,賓至如歸。

不分早晚,全天營業。

賈詡車駕,將將返回官堡。沒鹿回朝貢使團,亦入旅堡。

橫豎一裏的旅堡,繁華猶勝白檀城邑。城內高樓鱗次,招牌櫛比。本以為浩浩蕩蕩數千之眾,必住之不下。豈料一家名不見經傳的“雁歸館”,竟還未住滿。館中主事,笑容可掬。仆從婢女,喜笑顏開。殷勤備至不提。

天梯直升,精舍排列。房門對開,南北通透。入大平座,居高遠眺。京華煙雲,一覽無余。

“此館,何人所有?”重歸漢家繁華,沒鹿回單於吐氣開聲。

“自是我家東主。”仆從乃歸化胡人。口中東主,便是薊王劉備。

“坂中客舍,皆是薊王所有?”

“然也。”

“若如此,又何必分成數家。坂中客舍,皆叫‘雁歸館’,豈不美哉。”沒鹿回單於又道。

“貴客不知,此乃東主有意為之。”仆人笑答:“東主曾言,‘群馬馳逐’總有‘一馬當先’。然‘你追我趕’,人人‘奮勇爭先’。如此,‘取長補短’,皆可‘力爭上遊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