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15章 正視己心

“正是夏侯惇!”馬背騎士笑答。

快馬加鞭,轉瞬即至。待勒停戰馬,不等曹操伸手抓韁,夏侯惇已翻身下馬:“見過兄長。”

《三國志·魏書·武帝紀》注引《曹瞞傳》:“(曹)嵩,夏侯氏之子,夏侯惇之叔父。太祖(曹操)於惇從父兄弟。”然孟德自父嵩,便已過繼給大宦官曹騰為養子,因改姓曹。自當分數二家。二人為避嫌,故稱表字。私下無人,才以兄弟相稱。正如此時,一馬之隔。

“妙才何在?”曹操執手忙問。

“夏侯淵在此。”又見一壯士,拍馬趕到。

夏侯氏,乃出前漢太仆夏侯嬰。曹氏、夏侯氏,皆為譙縣大族。二家又屬世交。

先前,曹操因受宋皇後牽連,加之為洛陽北部尉時,以五色大棒,棒殺宦官蹇碩叔父蹇圖,遂被蹇碩尋隙構陷,本應入獄。乃夏侯淵代其抵罪。後曹操設法營救,夏侯淵才得以免罪。黃巾時,兗、豫大亂,夏侯淵因饑乏而棄幼子,養活亡弟孤女。或便是此女,十三四歲時,出城砍柴,被張飛所得,納為內室。稱“夏侯夫人”。

毋庸置疑。夏侯兄弟,皆忠義之士。

“得二位賢弟相助,便有百萬蟊賊,又有何所懼!”說完,三人把臂大笑。

待衛茲領兵抵達。曹操又急忙趕去相見:“得子許,大事成矣!”

“明公謬贊。”衛茲乃謙謙君子,傾囊相助,自不例外:“半路知明公佯敗誘敵,大獲全勝。恐明公乘勝追擊,血戰黑山,故星夜前來相勸。”

“哦?且入帳一敘。”曹操雙目精光一閃。卻不知衛茲有何妙計,能不戰而勝。

“分糧誘敵之計,何人所出?”賓主落座,衛茲起身問道。

“乃我新募長史陳宮,陳公台。”曹操答曰。

“可是先前敖倉令。”衛茲亦知此人。

“正是。”

衛茲欣然點頭:“明公既得此良才,何不引來相見。”

“公台調運軍糧,尚未歸營。”操操答道:“稍後,必引子許相見。”

“陳宮在此,明公欲引何人與我相見。”聲出帳外,正是陳宮回營。

曹操撫掌大笑:“公台何不入帳自觀。”

陳宮掀簾入內,羽扇綸巾,自有風儀:“在下陳宮,見過諸位。”

衛茲、夏侯兄弟,急忙起身見禮。

曹操逐一介紹。知衛茲傾盡家產,資以軍用。陳宮肅容行禮:“公子高義。”

“同為明公效力,公台無需見外,稱我表字即可。”衛茲亦回禮。

陳宮從善如流:“敢問子許,因何‘恐血戰黑山’,莫非以為不能與敵?”

“非也。”衛茲答曰:“新帝繼位,廢史立牧。兵之興者,自今始矣!天下大亂,唯高才疾足者先得之。薊王威信天下,黑山為避鋒芒,不惜遠遁東郡。此乃‘喪家之犬’也。輕軍疾行,本就缺糧,沿途又不斷裹挾群賊入夥。東抄西掠,入不敷出。不出數月,必將糧盡。那時,當不攻自潰。此戰,明公當穩操勝券。”

陳宮與曹操相視而笑:“一切,皆不出子許所料。征集船只,乃虛實之計也。正欲陳兵左右,引而不發。令黑山不戰自潰。”

“果然如此。所謂‘狗急驀墻’。為防黑山鋌而走險,亦防一朝崩盤,潰成小股賊眾,長久成害。何不收為己用,一勞永逸,除盡後患。”衛茲再出奇謀。

“哦?”此謀,曹操與陳宮皆未想到。略作思量,曹操遂問道:“我與黃巾,生死大敵。先撲殺黃巾渠帥蔔己以降,數千降眾。後火燒長社,亦出我之謀。黑山賊眾,焉能降我。”

“此一時,彼一時也。”衛茲言道:“明公可還記得彭脫此人。”

“波才授首,此獠繼為渠帥。戰敗後,不知所蹤。”曹操親歷此戰,焉能不知。

“彭脫非但未死,且還占據葛坡,收攏余部,聲勢復起。日前與許褚鬥將。若非薊王門下督鄭泰,口出‘刀下留人’,已身首異處。後領麾下人馬,悉數投歸薊國。黃巾渠帥,尚且如此行事,何況黑山余賊乎。”衛茲之言,夏侯兄弟,皆可佐證。

“賊心已死。”曹操幡然醒悟。先前,大量信徒被大賢良師鼓動,起兵謀反。屢戰屢敗,形勢急轉。大賢良師三兄弟,亦慘遭殺戮。白波、黑山,曇花一現,又相繼被滅。此時已知,謀反終究無望。為下半生早做打算,亦是人之常情。

“若如此,黑山余眾,何不北上投奔薊王。反要投我帳下。”曹操再問。

衛茲遂以直言相告:“薊王忠義兩全,恪守道義,有禮有節。為人處世,將兵治國,盡善盡美,無可指摘。所謂瑕不掩瑜,世間又能有幾人,如薊王這般完美無瑕。聽聞,白波四將投靠薊王時,有宿賊數萬,不願跟從。只因慮及背負累累人命,薊王斷不能相容。故投並州牧董卓帳下,保全性命。竊以為,黑山余眾,之所以望風而逃,或亦是此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