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0章 迷途知返

月光如水,勝雪白衣。

兩相襯托,反不矚目。

立於樓宇最高處,蒙面女道舉目眺望。看身形,乃當世麻姑仙無疑。

時辰已到。便有數人從各處台館,衣袖翩翩,紛至沓來。須臾,與蒙面女道在屋脊相會。

“人已聚齊。”左右看過,便另有蒙面女仙,低聲言道。聽聲辨人,似是天台二仙中的一位。

“還差一人。”眾人皆蒙面,不見容貌。不多不少,正好五人。然各自身份,又豈能瞞過彼此。遮面不過是為便宜行事罷了。

“何人?”五人中,又有人問。似是漢水遊女之一。

“自是同道中人。”麻姑仙答曰。

“日間,我等與麒麟館中相見。雖不曾細究,然此館似別有玄機。不可大意。”天台二仙之一言道。

“既以‘鄒衍’為名,此館當大有神機。我等需謹慎行事。”遊女之一亦點頭。

“為千萬大錢,闖麒麟座下。此行,不啻虎穴龍潭。”便有人笑問:“五人足以,何必再分?”換言之,五千萬錢,人可分千萬。若再加一人,便要少分。

“那人不要錢。”麻姑仙一語中的。

“何人竟如此樂善好施。”另有人輕聲一笑。

“人來了。”麻姑仙居高下瞰。

順其目光。果見一人,身著紅衣,自四方館,挑燈而出。輕移蓮步,向鄒衍行館款款而來。

“盜取麒麟精元,仙姑當謹守分寸。切莫傷及生機。若有傷天和,我等斷難善終。”五人中,有人再三叮囑。

“麻姑針術,天下無出其右。眾姐妹當可放心。”另有人寬慰道:“我等所修,不可外傳。見獻書各派皆獲重賞,頗為眼紅心熱。今夜,事若不成,空手而回,又豈能甘心!”

“有理。”眾女道,異口同聲。熙熙攘攘,利來利往。錢能通神。便是神仙,也不例外。

見挑燈紅衣女,已踏上覆道。麻姑仙當機立斷:“麒麟送子,亂世盡矣!”

五人飛身而下。分前後左右,落入館中各處。

盜采精元,乃用飛針。如後世活熊取膽汁:用空心銀針刺破囊袋,精滿自溢。

並非如麻姑仙,先前對史道人所說,那般不堪。之所以詐言破身,一為討價還價,二為擾亂視聽。“飛針采元術”,乃女道不傳之秘。由天下女道門派,世代相傳。傳女不傳男。正因諸多秘術,不宜外宣。故而薊王此行,並無女道獻書。

傳言,施此術時,猶如蜂蜇。將男性積存精元盜盡。稍後,會留一粒“粟”大血斑。故稱“滄海一粟”。

由精通此術者,施術後,苦主一覺醒來,後知後覺,甚至無知無覺。不日即可痊愈,全無大礙。然若不精通此術而強采之。多會傷及本元,乃至生機斷絕。

一言蔽之,“差之毫厘,謬以千裏”。

目視紅衣女,挑燈人館。白衣麻姑仙,悄然揭開身前瓦片。探身下看,頂閣內燈火闌珊,似無人值守。側耳傾聽,萬籟寂靜,唯燈芯輕微炸響。

知頂閣無人,心頭一喜。這便屏氣凝神,身如落葉,悄然飄落。

視線由上而下,穿越屋脊線的瞬間。光影交錯,明暗變幻。下意識眨眼,頓覺天旋地轉。

“不好!”心頭驟驚,急忙屏氣凝神。防止吸入迷霧。

猛睜雙目,天地倏分。近在咫尺的閣樓,竟變成無底深洞。刮面疾風,心血倒灌。身似飄絮,直墜無底深淵。

“竟是蜃境!”女道急忙催動平生所學,與之相抗。

此乃頂級幻術,“莊周夢蝶”。

幻覺有三:幻聽、幻視、幻夢。高級幻術師,輔以致幻藥劑,可使人陷入“幻夢空間”。前有莊周夢蝶,後有黃粱一夢,皆大略如此。

能令人“一息入夢”。彈指一揮間,造滄海桑田,便是所謂“莊周夢蝶”。有此道行,足可稱“仙人”。

仙人降世,常聞異香撲鼻,仙樂經久不息。熏熏然,無飲人已醉。便是聲、光、氣、藥,多重致幻。亂入迷幻時空,一夢南柯。再醒來,夢中情景歷歷在目,宛如親身所歷。記憶與夢境重疊,真真假假,虛虛實實。如何自辨。

自以為,親身經歷,不過是一段被人諄諄善誘,“自我演繹”的幻夢而已。

正如“奪舍續命”。與平常做夢最大不同,日常醒來,夢境立止。知一切成空。

而自幻夢中醒來,卻信以為真,不知是夢。

正當白衣女道誤入蜃境,飛墜深淵時。

紅衣女亦挑燈,叩響門扉。

門後寂靜無聲,無人應答。素手輕輕一按,半扇院門徐徐開啟。

明月當空。石燈長明。院中景象,纖毫畢現。

邁步入院的瞬間,光華大盛,月影漣漪。

“何人叨擾我主安枕。”院中叠石,忽上坐一人。鬥笠蓑衣,垂釣池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