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3章 未戰先亂

時下凡做大事者。皆需有“天命”在身。

於是裝神弄鬼,成為屢試不爽之必要前提。

陳勝吳廣“魚腹藏書,篝火狐鳴”。刻意制造輿論,鼓動人心。讓戍卒相信“大楚興,陳勝王”乃天命,不可違。

此種,為推翻前朝,而先“假天命”的手段,史上屢見不鮮。

時人畏天信命。舉事者想要“威眾”,故以種種手段,將自己包裝成“受命於天”,便是捷徑。

於是順應天命者,一呼百應,眾人皆隨他揭竿而起。“王侯將相寧有種乎?”

試想。沙丘台上孝仁皇幹屍,口出三十二字箴言,若在新帝身上,逐一驗證。

天下人,如何能不深信。先帝之死,新帝便難辭其咎。

大逆不道,為篡位不惜謀害先帝之人。又如何還能繼承大統。被廢,便成理所當然。

再者說來。本朝以忠孝立國。弑兄盜嫂,如此不忠不孝之人,又如何能為天下之表,竊據大位。

換言之。洛陽城中,正有人在暗中行事。欲將孝仁皇三十二字箴言,逐一套在新帝身上。

是誰在暗中行事。

熙熙攘攘,利來利往。且看新帝先立後廢,最大的受益者是誰。

單從皇位繼承而言。何後與皇長子,自是最大贏家。

至少,表面上如此。

時至今日。多智如賈詡、荀攸,方才醒悟:太平妖道,布局至深,所求之大。

百足毒蟲,死而不僵。余毒之烈,世所罕見。若以廣宗城內,黃巾三賊酋授首,為分水嶺。前後兩個時期的黃巾賊,行事作風,大相徑庭。此也佐證了,太平道與墨門明宗同流合汙。大賢良師與神上宗師,狼狽成奸。

細思之後,並無不妥。由賈詡手書,將前後諸情密報薊王。

朝歌,薊軍大營。

中軍大帳。

將賈詡手書,細細看完,又付之一炬。薊王劉備,不由得神遊天外。

簡而言之。此事牽連三人:孝仁皇、先帝、新帝。三人分屬父子,箴言口出亡父,言及兄弟二人。

所謂家國天下。國事便是家事。孝仁皇三十二字箴言,家事、國事,皆有涉及。

若箴言逐一應驗。天下萬民,又如何能不信以為真。

此,便是賈詡所說“借刀殺人”。借孝仁皇之刀,殺天家兄弟二人。

劉備總覺得。何後乃坐享其成,靜觀其變之人。說是幕後主謀,實在是太高估她了。平心而論。何後,自有其聰明之處。僅限於就事論事,占個小便宜,玩個小心眼,諸如此類。

然論謀劃布局,決勝千裏。非足智多謀之國士無雙,不可為也。一言蔽之,何後沒有此等戰略眼光。

再觀此局。從大賢良師時始,一直延續到神上宗師。貫穿前後黃巾之亂。應運而生,因時而變。如此一盤大局。豈是何後這等婦道人家,能夠布下。

背後主謀,必另有其人。

劉備首先想到的,便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上宗師。

比起廣宗城內,被王越仗劍斬殺的大賢良師三兄弟。此人,才是江山社稷,生死大敵。

“夫君?”開年便將二八年華的杜氏,由後賬款款走出。

“何事?”劉備笑問。

“凜冬夜寒,夫君早些歇息吧。”杜氏柔聲言道。

諸子年幼,需母乳喂養。此來,皆白發亞馬遜隨行左右。身兼宿衛重責,分身乏術。故帳內侍寢,唯杜氏與鄒氏二新婦。

“好。”劉備這便起身,入後帳安寢。二人難得皆是漢女。姿容殊麗。薊王宮胡女成風,正好彌補。

鄒氏乃先前張濟所獻。今已舉族遷入樓桑安居。已被薊王詔封“函園美人”,杜氏亦同獲封“美人”。遷居臨鄉薊王宮後,未經太妃策封,故仍稱“美人”。至於能否為“貴人”或“側妃”,還需假以時日。

時下,稱號多取宮號。如披香博士穆夫人,受封昭陽貴人,遷居昭陽殿。便是身隨宮名。《國風·召南·鵲巢》:“維鵲有巢,維鳩居之。”後世詩聖亦有“安得廣廈千萬間,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。”之句。

所謂居有定所。古往今來,莫不如此。無人能免俗。

將昭陽貴人遷居西宮,亦是太妃刻意為之。

劉備步入後帳,遂在杜氏、鄒氏的盡心服侍下,沐浴更衣,相擁而眠。在劉備看來,二人年紀尚小,不宜輕動。多淺嘗輒止,統一口徑。

二女亦感念夫君倍加呵護之恩。只求快快長大成人不提。

鹿場山,蒼巖谷,黑山大營。

驚聞薊王踏雪親征,兵入朝歌大營。黑山營地,驚慌失措。一日數驚。

薊王威名赫赫,南征北戰,未有一敗。大帳內,一眾別帥,人人自危。未戰先亂。

“如今之計,該當如何?”一眼掃過,張燕問計方士襄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