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0章 蛛絲馬跡

濯龍園,華雲號。

車駕出西園。大將軍何進,馬不停蹄。這便趕來與皇後相見。

聽何進備說前事,何後自簾後言道:“此事有幾分把握。”

“尚未知也。”大將軍如實相告:“然可以確信,陛下此次北巡,必事出有因。”

“莫非真與薊王相關。”若論最知陛下者,非皇後莫屬。陛下向來謹小慎微。若非茲事體大,又豈肯輕易涉險。

“寧可信其有,不可信其無。機不可失,失不再來。”大將軍何進,恭聲答道。話裏話外,皆透著股破釜沉舟的凜冽殺氣。

“何至於此……”心念至此,何後便又試問道:“大將軍以為,此事該當如何。”

“順勢而為,靜觀其變。”何進口出八字箴言。端是滴水不漏。

“禍兮福所倚,福兮禍所伏。”何後叮囑道:“如大將軍所言,一切當順勢而為,切莫強求。”

“喏。”得何後暗許,何進臉上猙獰畢露,又一閃而逝。終歸是屠戶出身。論無喜無悲,深藏不露,還欠些火候。

被何後悉數看在眼中。畢竟是自家兄弟,何後忍不住勸道:“宗室與外戚,手心手背。和則兩利,鬥則兩害。大將軍若無必勝之把握,當以和為貴。切莫鋌而走險,遺禍無窮。”

“皇後之言。臣,字字銘記肺腑。”大將軍再拜而出。無奈左耳進,右耳出。不曾記下只言片語。

目送其離去,何後不由得一聲嘆息。

皇後與大將軍,雖同屬外戚陣營。事實上所求,並非全然相同。皇後最大的訴求是,皇長子能繼承皇位。

大將軍的終極野望是,有朝一日能權傾天下。

對皇後而言。只需能確保皇長子繼承大統。究竟是誰鼎力輔佐,居功甚偉,並不重要。

正如那日在輔漢大將軍床前所言。字字句句皆是發自肺腑。大將軍何進,勢不能與宦官共存。一旦權傾朝野,鏟除內患便是當務之急。極有可能,步前大將軍竇武後塵:行事不密,身死族滅。

若果真如此。普天之下,皇後所能倚仗之人,唯我薊王劉備。

正因如此。何後才兩頭下注。一日之間,前後兩地。在大將軍床前,在薊王榻間。兩段看似“見人說人話,見鬼說鬼話”的投機之語,其實皆是字字珠璣,肺腑之言。

正如頃刻之前,勸大將軍何進。

何後亦無從知曉。究竟誰才是最後的勝利者。在一切未能分出生死,塵埃亦未落定之前。兩頭下注,自是必然。

換言之。只需能輔保皇長子繼承皇位。無論大將軍與薊王,誰是最終的勝利者。何後都能接受。

殖貨裏,輔漢大將軍府。

“必有我主身邊近臣,通風報信。”賈文和一語中的。

百忙中,被賈詡喚回。左丞荀攸輕輕頷首:“怕也只能如此了。料想,其人必深知我主底細。又手握確鑿證據。才能令陛下生疑。”

“此,便是我百思不得其解之處。”賈詡搖頭道:“究竟是何人,能對我主如此知根知底。且有足夠分量,能讓陛下無端見疑。”

“切莫胡思亂想。為今之計,當速告知主公。”荀攸言道。

“不可。”賈詡斷然搖頭:“所謂‘此地無銀三百兩’。我主全然不知,不做防備。一切舉止應對,皆發自於本心。此毒計不攻自破。若心有顧慮,舉止瞻前顧後,應對顧此失彼。反而不美。”

荀攸言道:“右丞言之有理,然亦不能讓我主全無防備。或可將其中厲害,告知一人。以為萬全之策。”

“告知何人?”賈詡問道。六大謀主皆不在薊王身邊。還有誰人能足以勝任。

荀攸言道:“左國令,士異。”

略作思量,賈詡欣然點頭:“可也。”

便由荀攸執筆,將內中情形娓娓道來。六百裏加急,密送薊國。

所謂羚羊掛角,無跡可尋。但凡有一絲蛛絲馬跡。甚至是空穴來風。智多近妖者如賈詡,便會瞬間覺察到端倪。而後再順藤摸瓜,揭開冰山一角。將整個見不得光的陰謀詭計,暴露在烈陽之下。

月末大朝。

百官列席,薊王身披冕服,隆重登場。

左國令士異,奉詔誦讀:

“封趙商為北平長,秩三百石,‘銅印黑綬’。另賜銅錢五萬,蜀錦十匹,四季朝服及匹馬軺車一輛。”

“臣,領命。”

“封王經為夕陽長,秩三百石,‘銅印黑綬’。另賜銅錢五萬,蜀錦十匹,四季朝服及匹馬軺車一輛。”

“臣,領命。”

“封任嘏為昌城長,秩三百石,‘銅印黑綬’。另賜銅錢五萬,蜀錦十匹,四季朝服及匹馬軺車一輛。”

“臣,領命。”

“封張逸為驪城長,秩三百石,‘銅印黑綬’。另賜銅錢五萬,蜀錦十匹,四季朝服及匹馬軺車一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