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6章 薊王東歸

雲霞殿,二層寢宮。

慧妃、鐘璦、當素、當昔,雲鬢微濕,襌衣濡透,正各自酣睡。薊王已抽身下榻。

由女王希雷婭為其梳洗更衣。待天色大亮,慧妃等人起身,與劉備共進早膳。

離別難免憂傷。然身為王者妻妾,早已盡知,夫君從來不全屬於自己。身系各方勢力,萬千國民,天下百姓。牽一發而動全身。身居高位,即便清心寡欲,亦會被各方惦記。滾滾紅塵,若能取一瓢飲。真平生大幸。

即便濁浪滔天,深陷其中。亦不可學漁父,淈泥揚波,餔糟歠醨(bū zāo chuò lí)。

拼盡全力,亦需逆流而上,活得清白。

一餐之聚,彌足珍貴。這幾日,薊王難得放下政務,日夜陪伴在嬌妻美姬身側(請正確理解)。磨礱浸灌,極盡寵愛之能事。又處處透著小心。生怕動了胎氣。

慧妃等人皆有身孕。善房中術的駱晹與盧暒,亦頗顯懷。尤其是盧氏,乃五鬥米道前任天師之妻。本就頗能生養,今再為麒麟孕子,在五鬥米道中,地位不降反升。所謂背靠大樹好乘涼。五鬥米道新任天師,巴郡妖巫張修,已遣人來大震關,獻禮為賀。

趨利避害,巴郡妖巫亦不能免俗。投誠薊王,遠比扯旗造反,獲利豐厚。

還有三輔天師道,亦不斷有門徒投奔駱晹。薊王遂命二婦善待之。

除去家中子女,盧氏族人亦被放歸,悉數遷入關城廣平裏安居。身後再無羈絆。如何能不效之以死力。先使出渾身解數,在床榻之間以娛薊王。

貫微洞密,孕大含深。

怎叫一個舒爽了得。

知薊王歸期,只寥寥數人。

左丞荀攸,長史蓋勛,左右從事中郎毛玠、傅燮等肱骨重臣。涼州刺史閻忠,攜別駕侯瑾,治中周生烈,同入關首相送。

幕府五校,悉數歸國。留下別部司馬麴義與別部假司馬高順,領麾下人馬,拱衛大震關與大散關。又命護羌校尉韓遂、護氐校尉馬騰,統轄各部,入駐幕府軍營,領護附近羌氐。金城南部都尉宋建、隴西南部都尉馬翼、張掖屬國都尉張恭、居延屬國都尉張遼,等各部都尉,分屯各處。

如前所說,邊郡多置都尉。麾下兵士,足夠維持地方治安。若遇大亂,有麴氏先登和列城陷陣,亦足可保雄關不失。靜待幕府大軍馳援。

六萬幕府精兵,五萬返回薊國。剩下一萬豪勇,隨五校陪薊王共赴洛陽。

北軍大營便算了。驃騎將軍董重與大將軍何進,正為此拼死角力。劉備不想蹚這趟渾水。至於駐兵之地,劉備已命右丞賈詡,提前打理。

門下督鄭泰領山東豪俠,前車開道。禦衛已為禦姬,多有身孕,不宜騎馬。皆車行。

史渙領繡衣吏緊隨其後。幕府將校待薊王東歸,與韓、馬二校尉交接軍營,再分批撤離。如此不疾不徐,待抵達洛陽,營地已安置妥當。

臨行前,慧妃已命宮女置備織機,營造織室。言道,待夫君東去,便領宮中妃嬪,夜夜織布,以待君歸。

《禮記·祭義》:“古者天子諸侯必有公桑蠶室。”孔穎達疏:“公桑蠶室者,謂官家之桑,於處而築養蠶之室。”《東觀漢記·明德馬皇後傳》:“太後置蠶室織室於濯龍(園)中,數往來觀視以為娛樂。”《晉書·禮志上》:“漢儀,皇後親桑東郊苑中,蠶室祭蠶神。”

換言之。慧妃命人營造織室,自合乎情理。

然,為何偏偏設在此時。

劉備問過慧妃本人,這才幡然醒悟。

乃因長夜孤枕,輾轉反側,難以入眠。妃嬪借織布,將精力耗盡,如此足可夜夜安枕。

難怪。孟德晚年常遊息於銅雀台上,依紅偎翠,歌舞升平。然娛樂之余,孟德卻令妃嬪姬妾練習針織女紅,制作服裝鞋帽出售。本以為“賣履分香”,乃是尚簡。今日想來,孟德此舉,頗多良苦用心也。

劉備笑道:大可不必如此。為夫不是量身打造了人倫觸器。若情難自禁,可假以慰藉。

慧妃卻斷然搖頭:此身既奉夫君,又豈能容他物染指。

世人皆說羌女多情,今日方知羌女亦貞烈。

“仁者不以盛衰改節,義者不以存亡易心。”想必便是如此吧。

然有利有弊。貞潔烈婦,易因愛生恨。若遇背叛,斷難釋懷。許師鐘璦便是先例。

凡事皆有利弊。趨利避害,人之常情。如護氐校尉馬騰,先前家貧,無力聘娶。遂娶羌女妻。待稍有發跡,便拋棄妻子,娶豪強之女為正室。如今身居高位,又愛惜羽毛。不遠數千裏,樓桑尋妻認子。

正應了那句,三十年河東,三十年河西。此一時彼一時也。

是棄是留,皆利益使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