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1章 無福消受

作為帝國的中樞與心臟。宮中凡有風吹草動,皆為萬眾所矚目。

陛下欲遷嫡母竇太後於永安宮的消息,不日已便傳朝堂,乃至洛陽。果為人津津樂道。時人頗多溢美之詞。

饒是抱恙在家,臥床靜養的老臣楊賜,亦上疏稱贊。足見人心向背。

陛下善待嫡母的深意,除去身邊近臣,並不為時人所知。然作為普世價值觀的孝義為先,時下早已深入人心。

程璜曾口出“淫祀多青鬼”。

其背後所指,乃是封建立國的大漢,等級森嚴的禮法制度。

如家祭之中。就“庶出子”身份而言。最先要祭奠的便是嫡母。一切用度亦當以嫡母為尊。其後才是親生庶母。若私自將庶母的祭祀等級,暗與嫡母同,便是所謂“越份之祭”。祭品非但不能為庶母享用。且庶母及庶子還因“越份之祭”,而被青鬼斥責。

時人事死如事生。活人也是一樣。陛下禁錮嫡母竇太後,卻坐視永樂董太後吃穿用度,儀制品級,超越正宮太後。此舉,亦可稱“越份之禮”,永樂董太後坦然受之,非但無益,反而又害。超越了禮法規定的福澤,便是所謂“無福消受”。

所謂生而平等。故後人看來。以上種種,頗多無稽之談。

然在時下,卻是人盡皆知的大道常理。

劉備少年時,聲名在外。被認為是天降祥瑞,麒麟之子。女刺客翻墻夜入,借用了次劉備家茅房,便深信不疑。口出:“殺之不祥。”寒暑易節,由始而終,悉心守護,不忍加害。義理之所出,便是“上天有好生之德”。

後世若有人看到此處,多與初來乍到的三墩一樣,撇嘴不信。搞笑,能不能不要如此迷信。

然,設身處地,生活在大漢的星空下。正因信天信地信人信鬼信神,故曰:蒼天有眼。頭上三尺有神明。天知地知你知我知。

比起一切皆不信的後世。究竟信為好,還是不信為妙。見仁見智。

然,無論後人如何作想,此乃時代之風貌。無論喜不喜歡,理不理解,漢人的日常便是如此啊。

所以,看到文中與後世普世價值觀相左,亦或是完全沖突對立時,急於宣泄情緒之後,不妨再想一想。

前事不忘,後事之師。

唐太宗曾言,歷史是一面鏡子。究竟是照己,還是照妖。皆在一念之間。

與知行倍增的大將軍何進類似。薊王劉備也早不是一個人在戰鬥。

聖火女祭司與高等女祭司聯袂撰寫的書文,六百裏傳至它乾城,西域都護府。風塵仆仆,剛剛抵達的兩位府丞,看完漢文譯本,這便醒悟。

主公有生之年,必要遠征羅馬。

作為擁有羅馬皇後頭銜,又頗得元老會及羅馬各階層廣泛支持的魯琪拉。具有極高的“政治價值”。若以魯琪拉的名義,薊王出兵助其鏟除暴君,便是所謂“師出有名”。

窺破此點,又何須多言。接風宴時,二位府丞借安息國使上前敬酒,推杯換盞間,已將薊王所求,圓滿送達。安息國使,豈敢怠慢。翌日城開,便有一隊人馬呼嘯而出,狂奔而去。

萬裏之遙,披星戴月。若不計代價,一日千裏,十日可達。雖不知魯琪拉被禁錮在風景如畫的小島究竟多久後才被暴君殺害,估計還來得及。

隴山西坂,羅馬大使館。

仲夏之夜,暖風徐來。

聖火女祭司阿奇麗婭,日有所思,夜有所夢。

夢中又乘小船,從細縫劃入藍洞。沿古代梯台抵達提庇留的宮殿前。這一次,夢境未曾中斷。阿奇麗婭終得以進入禁錮魯琪拉的奢華宮殿。

循聲登二樓。穿過垂滿輕紗的走廊,舉目四望。阿奇麗婭在聳立懸崖,面向大海的陽台上。看到了魯琪拉如波浪般上下起伏的背影。還有被浪花拍碎的熾熱喘息。

“魯琪拉!”雖在心中無數次臆想羅馬皇後身受的悲慘淩辱。然當親眼所見,阿奇麗婭仍怒火中燒。疾步上前,猛然搬過肩頭。入目卻是一張冶蕩而高貴的,陌生的臉。

“你是誰!”一閃而逝的容貌,擁有被漢人艷羨,無與倫比的絕色容顏。

“呼——”夢境就此中斷,阿奇麗婭猛然清醒。

夢中情景,歷歷在目。便是背影酷似魯琪拉的東方麗人,阿奇麗婭的記憶,亦清晰無比。

“女主人?”見帷幄內的阿奇麗婭驚坐而起,侍女急忙掀簾問詢:“又做噩夢了嗎?”

“嗯。”聖火女祭司已恰到好處的平復情緒:“無妨。不過是一場夢而已。”

“女主人是女神在塵世的代言人。守衛著為人間驅逐黑暗與邪祟的聖火。可自赴宴返回,便時常做著同一個噩夢。這可能是女神借夢境降下的神諭。女主人應小心應對。”侍女與女祭司自幼相伴。在沒成為守護神殿聖火的女祭司前,阿奇麗婭與其他人並無不同。換言之,侍女也曾是聖火祭司的神選者之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