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5章 浮萍無根

立長還是立貴。皆在陛下一念之間。

於是乎,在兩宮太後與正宮皇後間的立儲角力中。竇太後忽成了風向標。一時間被推上風口浪尖。

竇太後的重要性,隨之凸顯。

正宮太後身份是其一。竇氏一門皆隨前竇大將軍身死族滅是其二。與兩位皇子皆無直系血緣是其三。

以上三點,無論哪一點,皆彌足珍貴。

首先。正宮太後,陛下嫡母。乃嫡長子繼承制,最有力也是最正統的發起者。

其次。竇氏滿門伏誅,只剩二孤女,無外戚之患。我朝外(戚之)患,猛於虎。甚至為絕後患,武帝“殺其母,立其子”。為讓幼子劉弗陵繼位,而賜死鉤弋夫人。

然武帝看似慘絕人寰,不可理喻的惡劣行徑。卻在北魏時,被開國皇帝拓跋珪,作為皇位繼承制,而正式確立。

存在既是真理。顯然,外戚對帝國的威脅,時下真可比洪水猛獸。

最後。正因與兩位皇子皆無血緣,竇太後才能等同相待,少有偏頗。關心則亂,旁觀者清,便是此理。

以上種種,反成為竇太後安身立命的重要倚仗。比起陛下母親與發妻身後的董氏及何氏外戚。孤家寡人的竇太後,可謂與世無爭。有利無害。

換言之。

但凡陛下有一絲一毫廢長立幼之心,竇太後便穩如泰山。

退一萬步說。

即便彼時何氏外戚,權傾朝野,陛下終不敢輕言廢立。然待兩位皇子成年,亦是十多年後之事。那時,先不說竇太後福壽綿長。程璜與曹節早已入土。

所謂“我死之後,哪管洪水滔天”。

曹節與程璜,安然入土。不正是畢生所願。

借竇太後這座靠山,再掌大權十年。便是曹節與程璜的如意算盤。究竟陛下有無廢立之心。又能否如願,甚至十年後竇太後可否善終,皆非二人所慮。

永遠只顧自己,罔顧他人。便是這些大宦官們的日常。

刀鋸余人,浮萍無根。除了自己,也顧不得其他了。

朝野上下,宮中內外,乃至洛陽大街小巷,於亂世之中,忽生一種意外的繁鬧。

大漢宮廷,已許久沒有這般熱鬧了。

如前所說。竇太後孑然一身,生死不過一人,全無後怕。也豁的出去。所謂“舍得一身剮,敢把皇帝拉下馬”。便是竇太後此時此刻,真實寫照。

一言蔽之,生無所戀。

且又身輕而位重。乃至於,永樂董太後,長秋何皇後,投鼠忌器,皆不敢妄動。

隔岸觀火,夾縫求生。便是竇太後的安身立命之道。

洛陽諸多密報,被右丞賈詡收集整理,分門別類,傳到西海九泉湯館。饒是蜜月中的劉備,亦不禁感嘆,造化弄人。

少時,甯姐姐先引女道閣樓藏身,又將竇太後母,暗從比景接回。再使竇氏孤孫,拜師學壇。更待洛陽小市,引竇氏一門相見。以上種種,好比添柴加薪,終為奄奄一息的竇太後,續命至今。

才有了今日這出華麗上演的奪嫡大戲。

“一飲一啄,莫非前定”。

如今大漢宮中,三家鬥地主。

董太後與何皇後,皆在明面。而竇太後看似抓了把爛牌。實則不然。

內有竇瓊英與薊王結親。外有竇統“沒鹿回”部雄霸漠北。暗藏竇氏孤血,改姓胡輔,少年長吏,守三台城。實力,不可小覷。

竇瓊英與薊王自幼相識,相伴,感情不可謂不深。遠非何氏可比。而“沒鹿回”部四處攻伐,已成漠北第一大部。且與西域都護府,互通有無。龜茲兵甲、幕府兵車齊備。只需竇瓊英與薊王結親,“沒鹿回”部便是伏於高車十二部背後的一頭猛虎。

立王帳於白海之濱的副伏羅氏歸義王,日漸老邁。一旦亡故,繼任者能否辨清大局,不輕起刀兵。皆是未知之數。但凡利欲熏心,揮鞭南下,抄掠邊郡。

劉備便會讓其知曉,因何“薊王慣掠人家小”。

事戒不虞曰知備。薊王既名劉備,自有道理。

暖泉精舍。

女王慵懶的睜開星眸,渾身無處不酸脹。

夜夜笙歌,縱情歡愉。只需一閉眼,便會做些扉麗的夢。已有二月未曾來潮。湯館內的如玉美人,也已先後停經。劉備頗多輕拿輕放,處處陪著小心。淺嘗輒止,另辟蹊徑,絕不敢妄動。

蜜月剛過,劉備這便命禦衛升起閘門,放下吊橋。整頓車馬,重返大震關城。

臨鄉亦有消息傳來。返回的女禦衛,亦多現妊娠反應。

最歡喜的,莫過於母親。

劉備乃是單傳。又是天家麒麟。我兒如此人物,自當多生貴子,開枝散葉。至於推恩令下,王國支離破碎。亦無所謂。君不見,中山靖王百二十子,偌大的封國,分到五子劉貞,便降為陸城亭侯。饒是如此,劉備不也白手起家,再立為王。兒孫自有兒孫福。有何懼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