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7章 以夢為繭

高等女祭司不由分說。將匜中藥液,灌入腹中。

隨藥效顯現,盧氏眼神漸漸迷離:“是……何……藥。”

“藥方出自華大夫的‘麻沸散’。劑量略輕,又混入了祭祀阿耳忒彌斯(Aρτεμιc)儀式所用的苦艾草。飲後醉生夢死,飄飄欲仙。取名‘麻醉劑’。”

“為何,為何……”

“是不是,感覺身如輕羽,飄忽不定。眼前一片白芒。胸中似有一團躁動之火,噴薄欲出……”隨著高等女祭司宛如吟唱般的誦讀,盧氏的耳畔忽響起天國之音:“你已抵達傳說中的天國。藍天白雲,綠草如茵。日光煦麗,和風拂面。人們雲上安家。裁霞為衣,架虹成橋;乘天車飛馬,食朝露夕花。縱情歡樂,通宵達旦。心有所想,必有所應。一切都將成真……”

盧氏的瞳孔不斷放大。陷入了為自己編織的美夢之中。

以夢為繭,作繭自縛。破繭而出之日,便是大徹大悟之時。

夢境療法,前有“莊生夢蝶”。後有“黃粱一夢”,“南柯一夢”。後又誕生“催眠療法”。再後來,被科學的稱之為“沉浸式療法”。專治諸如癔症、強迫症、妄想症、神經官能、及性功能障礙等精神系疾病。

比起只是普通人的催眠師。高等女祭司的“神性導引術”,何止強悍百倍。

通過一問一答,徐徐引導。高等女祭司將深藏盧氏內心最深處的貪欲,悉數引出。又自行幻化,令其夢想成真。

所謂洞察人心,不過如此。

宗教因何強大,正因可操弄人心。

然有利有弊。因就劉備所知。所有宗教,都是排他性的。簡而言之,諸神不可共存。不同神系的神祇,以各自信徒為陣營,互相攻殺。舊神屠滅古神,新神取代舊神。

神界,沒有“和”的概念。

而大漢有。

總有人覺得,我們沒有神譜。因而沒有信仰。大錯特錯。我們的神譜,亦是“沉浸式”。所有歷史上那些偉大的英雄,都成了我們心中的神。三皇五帝,上古諸王,後世便是關羽也已成神。聽聞現在有許多人,開始在某個特定的日期,祭拜馬老師。只因我們有一種極為特殊的信仰傳承,名曰:“造神”。

普天之下,唯我獨有。

神話終將破滅。然一位位新神,正指引我們砥礪前行。

劉備覺得。最應感謝的,便是我們的華夏二祖。

追根始源,當來自“開天辟地”的盤古大神。盤古舍身創世。於是我們的信仰體系中,崇尚“犧牲”與“奉獻”。且無“弑父”劣根。

因為我們的父神,犧牲了自己,成全了我們。

這便是為何傳承五千年後,我們的父系社會,家庭紐帶,依然沒有崩潰的原因。

窺一斑而知全豹。

讀者決定一本書的下限。而作者決定一本書的上限。

言歸正傳。

大震關,四海館。

出館門,司馬芝猶神情恍惚。

“吾兒且看腳下。”眼看便要踏空,慈母急忙出聲。

司馬芝猛然回神。穩穩踏上石階。

“母親。”這便出門與母親相見。

“如何?”母親笑問。

“館長,賜玉牌一面。讓我去關首拜見薊王。”司馬芝言道。

“天可憐見!”慈母喜從天降:“速去關首。”

“唉。”司馬芝扶母登車,徐徐推向關首。

洛陽小市,金水湯館。

收到投帖,尚書令曹節,這便趕來與賈詡相會。

出入湯館,皆需沐浴更衣。二樓雅座,皆披浴袍,無人相識。孑然一身,更無性命之憂。

雅座設青琉璃屏風。彼此低聲交談,詞句莫辨。

“見過老大人。”

“右丞不必見外。”

二人落座,仆從送上糕餅小食,斟滿美酒。輕輕吹燃掛下香薰球,這便躬身退下,又輕輕移上屏風。

“右丞所為何事?”曹節開門見山。

“乃為我主息蕭墻之禍。”賈詡亦直言不諱。

略作思量,曹節了然於胸:“可是又削河間二縣。”

“然也。”賈詡嘆道:“鄙國與冀州諸國毗鄰,我主與諸國主,皆出高皇一脈,同氣連枝。河間前後有四縣,因我主而失。心中豈能無怨。所謂兄弟鬩墻,後院著火,不過如此。還望老大人體恤。”

曹節輕輕頷首:“王上,意欲何為?”

賈詡試言道:“可否撤博陵,還舊縣與諸國。”

“嘶——”曹節先是一驚,跟著細想:“或許可行。”

“願聞其詳。”賈詡急忙相問。

“先帝追尊蠡吾先侯為孝崇皇,廟曰列廟,陵曰博陵。於建和二年,改封胞弟都鄉侯劉碩為平原王,留守博陵,奉孝崇皇祀。後尊皇母馬氏為孝崇博園貴人,又尊孝崇皇後。然平原王嗜酒,多有過失,先帝遂令孝崇皇後領河間王家事。元嘉二年,孝崇皇後崩,與孝崇皇合葬博陵。今平原王已歸國就藩,博陵郡或可撤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