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2章 腰牌傍身

陛下“賜婚詔書”拓本,被高懸在隴山市樓布告欄,及懸扁於各街衢裏弄的官舍前。於是,傳了整個正臘的“漢羌和親”風聞,終於坐實。

隴右羌人無不拍手稱快。除了慫恿宋建扯旗兵諫的三十六部別種雜羌,及大震關內,如坐針氈的許師。

“姐姐不是說,和親之事,或難如願麽。”

“昨日在浴室,聽聞薊王乃是在‘拒受九錫上表’內,夾求賜婚。陛下又如何能不答應。”盧氏嘆道:“竟與天子討價還價。薊王……頗多出人意表。”

“此事斷不可再拖。”許師言道:“按舊習,待訂婚,我等便需返回。出雲霞大殿,此生再無機會。”

盧氏忽問:“妹妹此行,是為百萬族人,還是只為你一人。”

“姐姐何出此言。”

“妹妹因愛生恨,故也見不得別人美滿。尤其是女豪與薊王。”盧氏字字錐心。

“姐姐知我。小妹不做隱瞞,卻有此因。”許師輕輕點頭,眼中恨意難平:“喜歡時,花言巧語,百般呵護。不喜時,冷言冷語,棄如敝履。女豪縱新婚燕爾,又豈知他日薊王不會變心。天下男人,皆薄情寡義。”

“所以,與漢羌無關?”盧氏忽笑。

“然也。與漢羌無關。”許師終於吐露真心。

“好,三日之內,當見生死。”盧氏語出驚人:“不是你我共赴黃泉,便是薊王殞命大震關。”

“多謝姐姐成全。”

此次隨宋建扯旗造反的三十六部,正因多出“諸羌別種”,故稱雜羌。

真正如燒當、參狼、白馬本部,皆未裹挾其中。卻也脫不了幹系。還是那句話,財迷心竅。

西海一帶,早先乃卑禾羌之牧地,所以又叫“卑禾羌海”,時也稱為“仙海”、“鮮水海”。

話說。前漢末,王莽掌朝中大權。平帝元始四年,遣中郎將平憲等人,抵達西海。以金錢財貨,利誘卑禾羌首領良願獻地內屬。良願等人懾於大漢武力,又貪財幣,於是,率本部萬二千人遷出西海、大允谷、鹽池(茶卡鹽池)等地,將水草豐美的環湖地獻給漢朝,自居高山險阻,為漢藩蔽。

類似事件,屢試不爽。

若說,只攝於大漢武力,亦不見得。不然待錢花完,卑禾羌又為何反悔,舉族殺回。

貪財,許才是主因。

正因深知羌人秉性。薊國謀主,才設下無雙連環,反客為主之計。

果如諸謀主所料。為日薪二百大錢,羌人不惜裹挾兵諫。

正因深知羌人秉性,薊王才有恃無恐。只需貲庫月月照常支付,絕無拖欠。牢營羌人,斷不會再反。

如前所說。貲庫的支付能力,與薊王的威信,直接相關。薊王威服隴右,貲庫從未拖欠。便有人每每全額支取薪資,貲庫亦笑臉相迎。一月三千大錢,夫妻數人(饒妻制),月得萬錢。放在牢城家中,日積月累,不出三月,便又悉數存回。

何也?

家中哪有貲庫安穩!

巨款囤家,必遭賊人惦記。整日提心吊膽,不如皆存入貲庫,來得心安。

至於薊國鑄了多少大錢,只需知薊王有座東淩礦山,足以。若還不信,且去西沃礦山一觀。據說采銅如采石炭。軌道礦車,列隊運出石炭的場景,著實太壯觀。

想我五胡四夷,便是這麽精明。

天長日久。便有幕府西官上書詢問,賬戶可否同於編戶。

有何不可。

薊王一聲令下,牢城羌人,通關過隘,只需出示賬戶,便可暢通無阻。簽訂劵書,亦是如此,便捷快速。

於是,擁有“賬戶”的羌人,忽變得高人一等。先前,三十六部東羌先歸附。故出兵鐘羌時,軍中羌騎皆自稱東羌。以示區分。

如今,獲得“賬戶”的羌人,又自稱“羌戶”。軍中羌人伍長、什長,自不用說,羌人百人隊率,被尊為“佰戶”。軍曲候被尊為“伍伯(十之十倍曰伯)”,假司馬尊為“仟戶”。

以示與舊時區分。

劉備樂見其成。

於是,獲得賬戶的氐人,自稱“氐戶”。獲得賬戶的月氏、盧水諸胡,自稱“胡戶”。

“四夷皆以漢化為榮”。時至今日,薊王方有深悟。

為以示隆重,薊王又令工匠,設計搪瓷“戶牌”。戶牌類傳證。鐵皮沖壓,雙面塗搪。前面以白釉塗搪大字漢隸:“隴右戶牌”。後面以白釉蠅頭小楷,塗搪戶主信息。加蓋猩紅塗搪幕府大印。

諸如伍長、什長、隊率、軍曲候,假司馬,等羌人高層,還以不同釉彩,及沖壓紋飾,細致區分。羌人豪帥,沖壓雙龍紋,赤金塗搪,下佩黑綬。

戶牌一出。風靡隴右。因多懸於腰間,又稱“腰牌”。羌人懸牌,堪比漢人佩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