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76章 智機千變

羌人輕騎追來,亦無準備。夜宿山谷,只能草草紮營。

天寒地凍,自不可臥在冰雪之上。否則,輕則凍傷,重則斃命。待將積雪掃凈,再紮營夜宿,自然身心疲憊。

被張飛以逸待勞,率軍襲破。舉火燒營,揮軍掩殺。萬余羌騎,亂作一團。慌不擇路,愴惶逃竄。再加廝殺驚了馬群。戰馬四散奔逃,無馬可乘,唯束手待斃,被盡數俘獲。

戰至天明。張飛清剿殘敵,收攏戰馬輜重,領軍返回。於障壁之後,又搶築一道冰雪障墻。如此前後二道障墻,鎖死山谷,足可擋前後來敵。

天色尚早,便又將障塞內積雪,清掃一空。紮穩營盤,固守待援。

戲丞已有言在先。薊王大軍,不日即到。

西傾山,鐘羌王庭。

天將蒙蒙亮,便有敗軍陸續返回。言道,掠走女豪者,並非燒當羌,而是輔漢大將軍麾下,後軍校尉張飛。

竟是薊王三弟。

王庭頓時烏雲密布,一片愁雲慘淡。人心浮動之時,萬幸由王庭巫祝“許”出面,安撫人心。又廣出信使,請散布於西傾山麓的大小種落渠帥,速到王庭議事。

雜物帳篷。

打探消息的東羌勇士,悄悄返回。

正如戲志才所料。張飛並未隱匿行蹤,反而截谷下寨。以逸待勞,大破羌騎。

此,亦是謀主與謀士的區別。

計謀祭出,謀勢如何發展,當因人因事因地因時而變。不可拘泥。張飛不屑隱蔽,一戰而破。若換一智將,當避其鋒芒,引火燒當(羌)。正因深知張飛秉性,戲志才故而兵行險著。隱匿王庭,並未遠遁。只為見機行事。

前因後果,智機千變。便是所謂“順勢”而為。

昨夜,女豪便已清醒。見此營帳,十分熟悉。細細一想,這便醒悟。乃王庭暗道出口。

亦因女豪多智。戲志才,方定下兵行險著,順水推舟之策。

“阿素,為何要如此行事?”趁喂食時,女豪問道。

阿素遂將白城障下二日血戰,細細說來:“此乃天意,我等羌人又如何忤逆。”

女豪方才醒悟:“反客為主。薊王所求,並非燒當,而是我鐘存。”

“鐘存精騎十萬,部民百萬。藏身於西傾山中,已成心腹大患。”阿素實話實說。

“漢人多智,我等不及也。”女豪一聲悲嘆:“既如此,又因何滯留王庭弄險?若將我帶回,脅為人質。破鐘羌不難。”

“如女豪所想,破鐘羌易,降西羌難。”答話之人,乃是戲志才:“我主,乃當世雄主。忠義兩全,一視同仁。欲效東羌之舉,將西羌亦納入大漢治下。”

“哼!”女豪嗤鼻一笑:“我羌人長於高山河谷,與世無爭,逐草而居。天地任我馳騁,何其暢快。何必屈膝為奴,仰人鼻息。”

“女豪此言謬矣。”戲志才搖頭道:“羌人據水草豐茂之地。雖坐擁天時地利,奈何時有災異。暴雪洪旱,天象無常。若當真任命,又為何不坐以待斃,反起兵抄掠我大漢邊郡。饑餓之下,亦殺人越貨。無所不用其極。敢問女豪,當真只是‘長於高山河谷,與世無爭,逐草而居’否?”

“趨利避害,世之常理。野狗亦惜命,何況人乎。”女豪反駁。

戲志才輕輕點頭,反問道:“若羌人來襲,被我主盡數屠之。亦是常理乎?”

“刀劍無眼,生死不怨。自是常理。”女豪點頭。

“那好。”戲志才笑道:“百萬鐘羌皆死矣。”

“何出此言。”女豪皺眉。

“女豪當知。假和親之名,我等已探得王庭之所在。只需大軍抵達,便突襲王庭。屠盡一幹人等。所謂‘擒賊擒王’。王庭覆滅,鐘羌群龍無首,必然大亂。我主已命右軍校尉徐晃,左軍校尉周泰,兵進洮水河谷。據守各處交通要地。斷西傾山首尾。如今雪大封山,萬物凋零。鐘羌各部,拖家帶口,牛羊成群,如何避過層層截殺?若失了牛羊家小,茫茫雪原,滿目凍土。縱然孤身逃脫,又如何存活。”

戲志才又道:“且見鐘羌勢弱,只需我主許以薄利,周圍羌渠必群起而攻。如此內憂外困,鐘羌滅族,不過彈指之間。”

“我死,‘許’自會另立新主。”女豪仍強辯。

“女豪豈不見大單於檀石槐故事?”戲志才一針見血:“南抄緣邊,北拒丁零,東卻夫余,西擊烏孫,盡據匈奴故地,東西萬四千余裏,南北七千余裏,網羅山川水澤鹽池。控弦十萬,無可匹敵。然,大單於一朝殞命,鮮卑應聲崩散。再不復先前。敢問女豪,可比大單於否?”

“我一介女流,如何敢於檀石槐,相提並論。”

“敢問女豪,今日之鐘羌可比昨日之鮮卑否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