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57章 賞罰未定

正如王太妃所言,“賞罰未定”。

朝堂先放出風聲。待平衡各方訴求,方才付諸筆端,公布天下。歷來大賞皆如此。

其中,若有人對賞封不滿,便可趁機活動,再謀重賞高就。那些忐忑不安,有功亦有過,或無功無過卻深陷局中者。便可忙去結交各路神仙,以求謀個好結局。

冀州六王,便是深受其害的“局中者”。

黃巾勢大,六國淪陷。守土不利,乃至家園被占,祖陵被毀。六國主難稱無過。然黃巾逆亂,六國飽受其害,亦是苦主。且六國主只收租賦,並無治國理政之權,便是有心殺賊,亦無能為力。

料想,皆是漢室宗親,同氣連枝,陛下當會體恤。卻也不可不防。萬一有人面進讒言,引陛下不快。輕則削縣,重則除藩。坐等塵埃落定,悔之晚矣。

六百裏加急,送到大震關。與諸謀主商議,劉備遂書傳洛陽,命右丞賈詡代為打點。賈詡先已問過黃門令左豐,替六國苦主進言,無需多少錢。一國千萬,足矣。

六國便是六千萬錢。由黃門令左豐牽線,郭勝、張讓等十常侍,替六國進言。六國主非但無罪,還各免了三年稅賦。六國主這才心安。詔命下達,遂入薊王宮辭行,攜家眷,各自就國。

冀州六國主,尚且如此。可想而知,平亂一幹人等,為謀個好結局,是如何上下奔走。尚書令曹節府前,人來人往。車水馬龍,賓客盈門。

本朝政令,皆出尚書台。曹節手握大權,求他自然是對的。

黃巾之亂,牽扯甚廣。除去平亂諸將,兵禍之地的地方官吏,亦深陷局中。“守土有功”亦或是“督戰不利”,不過在尚書令曹節一念之間。四字之差,所涉官吏之結局,卻是天壤之別。如何敢慢待分毫。這便傾盡全力,散盡家財亦不足惜,只求尚書令“筆下留情”。只需能保住官位,今日花出去的金玉珠寶、滿車銅錢,他日自當再賺回。若官位不保,萬事休矣。輕則身陷囹圄,重則抄家滅族。

試想。黃巾之亂,波及大漢十三州之八。又涉及關東多少,大小官吏。

曹節府前裏道,累日被車馬障塞。足見一斑。

消息傳到宮中。諸如張讓、趙忠等十常侍,又如何能不眼紅。

尚書令,實在是大大的肥差。

然,老大人一日不死。便一日不會令手中大權旁落。便宜他人。

老而不死,求之不得,如之奈何。每每念及此事,十常侍們,便一陣長籲短嘆。誅殺曹節?十人還沒這個膽。

數日後,程夫人再回。

“如何?”入密室,養父程璜問道。

“如阿父所言。”程夫人低聲道。

程璜眉頭隨之舒展:“太後,果不欺我。”

“阿父……”程夫人思量再三,仍忍不住問道:“是何人也?”

程璜齜牙一笑:“為父便是說了,女兒又敢聽否?”

程夫人輕輕頷首:“父親言之有理。”

轉而又問:“此事又為何幹系我程家十年富貴榮華。”

“皇長子乃何後所生。何後出身卑賤,陛下不喜。王美人出身清白,又得寵愛。故陛下似有廢長立幼之心。”程璜言道:“若竇太後扶保王美人之子繼承大統。則與永樂董太後、何後,呈鼎足之勢。董太後與何後爭權,必勢不兩立。於是竇太後便成關鍵之所在……”

老父話說一半。程夫人仍舊懵懵懂懂。

竇太後本可置身事外,為何要深陷立儲漩渦。再說,竇太後無權無勢,竇氏外戚已被殘殺殆盡,如今只剩孤家寡人,內外無援。若與何後結怨,何後一杯毒鴆,便可令竇太後駕鶴西去。

竇太後何其不智也。

老父為何偏要與無權無勢,無欲無求的竇太後結盟。

想到此處,忽靈光一現:“莫非……阿父讓我探查之人、事,便是,便是……強援!”

程璜輕輕頷首:“我兒果然聰慧。”

轉而一想,又不對:“內宮之爭,乃人臣大忌。再說,如何,如何……”程夫人越發覺得此事,不可思議。雲山霧罩,無從捉摸。然又牽扯到一場極大的宮廷危機。說是血雨腥風,亦不為過。只怕稍有不慎,滿盤皆輸。心念至此,不由得,眼露懼色。

“見吾兒露怯,老父足可瞑目。”程璜甚是欣慰:“吾兒貫為死士,常不避生死,亦不知懼怕。如此行事,恐難善終。今既知‘遇事三分怯’,老父身後之事,可盡托吾兒矣。”

“阿父,又當如何?”程夫人咬牙問道。

“稍安勿躁。”程璜笑著安撫:“待為父見過曹節再說。”

“阿父竟要與曹節聯手?”程夫人又一愣。

“然也。”

西園,西邸。

收到黃門令左豐口信。潛心侍奉在王美人及二皇子身側的中常侍呂強,這便出宮與曹節、封谞相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