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21章 三人成虎

天井澤下遊,南岸安平,青州黃巾大營。

自雞鳴時,便隱隱響起的廝殺聲,伴著淡淡的血腥味,自上遊隨風飄下。灌入大營。

守備大營的黃巾軍,各個如臨大敵,又互相竊竊私語。皆不知何故。

天將露白,便有一隊身著黃巾衣甲的潰兵,哭爹喊娘,逃奔至營外。

“我等乃郭渠帥麾下中山黃巾!在苦陘津渡河時遇襲,求你家渠帥速去救援!速去救援——”

墻上黃巾兵士,不敢擅開寨門。這便喚來守將,居高喝問。須臾,守將又將消息通報中軍大帳內的青州渠帥張饒。

張饒略作思量,這便言道:“此乃漢軍之計也,亂箭驅散。”

“喏!”守將略顯遲疑,領命而出。

若渠帥真如此篤定,何不亂箭射殺,反倒只是驅離。

心中嘆了口氣,守將這便重登營墻,喝令左右,亂箭驅散潰兵。

見潰兵遠離一箭地外,望城而哭。墻上黃巾守軍,皆心生不忍。心道,必是同袍無疑。

正因靠近安平青州黃巾大營,相互能有照應,張牛角這才擇‘苦陘津’渡泒水。

話說,兩地相隔不足百裏,漢軍如何能在自己眼皮底下,擊潰張牛角五萬兵馬。

張饒挑燈近前,在冀州山川圖上細細觀看。目光自‘苦陘津’沿泒水一路下看。路過天井澤時,驟然一凝。

“不好,薊國水軍!”

要說薊國水軍艦隊,如何強悍。冀州諸水,可謂任其橫沖直撞。縱橫馳騁,如入無人之境。

風帆輕易不展。全靠明輪驅動。渾身包滿搪瓷裝甲,刀劍難傷。飛廬、爵室內弓弩手,居高下射。甲板還排設弩炮捕網。遇大船則出青銅鉤拒。遇小船便一頭撞翻。實在是無法攻破。故冀州水賊皆避恐不及。

‘橫海纛,速讓道’,與‘北有薊,莫縱韁’,同樣聲名遠揚。

必是伏於天井澤中,趁張牛角星夜渡河,半渡而擊。薊國明輪船橫沖直撞,亂箭之下,渡口必舟傾人翻,浮屍成山。

深吸一口氣涼氣,張饒這便穩住心神:“來人!速去通報安平城內守軍,定要嚴守城池,不得有誤。”

“喏!”

為收攏軍心,訓練士卒。青州黃巾大營,離城別設。在安平城北,一高台上紮營。圍繞高台,又圈建數座大營,遠遠看去,重樓疊闕,旌旗蔽日。蔚為壯觀。駐守有數萬青州黃巾精銳。

“(泒水)又過安平縣北,莽曰廣望亭。城北面有台,俗謂之神女樓。”

安平城內,則另設守軍。拱衛城內二十余萬老弱家小。冀州暴亂。諸如安平崔氏塢堡,等大族塢堡,亦被亂軍攻破。賊人將堡內存錢積糧抄掠一空。又付之一炬。所幸崔氏宗人皆搬入臨鄉外城安居,躲過了兵禍。

冀州大族多已避入薊國。堡中只剩家兵部曲。故賊人一到,便望風而降。裹挾入亂軍,成為流寇。冀州本就是大州。人口眾多。被裹挾入黃巾軍者,亦不在少數。傳冀州有百萬黃巾,或非虛言。便有出入,亦相差不大。

然單就戰力而言,良莠不齊。討虜並破賊,薊國二校,五千屠五萬,便是例證。

待到天明,上遊廝殺又起。

黃巾各營,謹守城寨。不敢有絲毫松懈。

不及日中,便有大隊人馬向大營而來。

“切莫放箭,切莫放箭!”不等奔到近處,幾名遊騎便高聲呼喝開來:“我乃中山郭渠帥麾下,切莫放箭!”

墻上守將,便又居高喝問:“既是中山袍澤,何故領兵沖我大寨!”

“張渠帥率我等南下廣宗,不料在‘苦陘津’遇伏,人馬折損大半。張渠帥亦被薊國討虜校尉所傷,人事不省。求眾兄弟網開一面,放我等避入!”

“等著!”墻上守將,又去大帳通報。

悉知詳情,張饒面色一暗。果不幸被他言中。薊國趁張牛角輕裝渡河,半渡而擊。乃至五萬大軍,一朝潰敗。

“張牛角可在隊中?”張饒再問。

“在。”守將心中一想,又忙道:“渾身裹滿紗布,生死不知,亦不見面貌。”

“哦?”張饒仍不放心。在帳中來回踱步,一時拿不定主意。

事關生死,守將也不敢多問。

僵持間,又聽兵卒帳前來報:“報,又有大隊人馬直沖大營而來!”

“哼!”張饒一聲冷哼:“果不出我所料。此乃薊國魚目混珠之奸計也!”

“傳令……”

“報!”‘亂箭驅散’還未出口,便再有兵卒來報:“乃郭渠帥當面!”

“什、什麽?”張饒一愣。竟未能回過神來。

“報渠帥,來人乃中山大營渠帥,郭祖。”兵卒小心答道。

“且,隨我上闕一觀。”張饒咬牙道。

先是潰兵,後有張牛角,如今郭祖親來。“三人成市虎”。張饒即便心中疑神疑鬼,卻也將信將疑,不得不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