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8章 大權獨攬

所謂“槍挑出頭鳥”。

挑頭謀反的風險,等同於自領“罪夷三族”。

百年羌亂,羌人筆筆血淚。段太尉之後,許多羌渠指天為誓,再不敢輕易言反。

薊王劉備更是只殺賊酋,釋罪從眾。

故在漢末。三十六部羌渠,常以西州漢人豪強為首,斷不敢單獨扯旗謀反。

這便是為何韓遂、馬騰之輩,屢敗屢戰。只需逃回西涼,總能東山再起,卷土重來的原因了。西州一地,有羌胡百萬之眾,卻不歸朝廷所轄。未編戶成齊民,著實可惜。

劉備覺得,人都有向往美好生活的本能。正如那句“人往高處走,水往低處流”。近乎是一種天性,或者說自然現象。大漢以高為貴。仙人好樓居,常思羽化登仙,便是對“高”的最好詮釋。

就四夷而言。除去各自的原始信仰。最大的阻力,當來自“羌渠”。羌渠,是“羌人渠帥”的簡稱。等同於胡人的“部落大人”,為部落首領。檀石槐之後,羌胡合流,日益明顯。羌人風俗和胡人日漸相近。故也同樣聽命於部落首領,“部眾莫敢違犯”,“違大人言死”。

所以在劉備看來,世俗間最大的阻力,便來自不願放權的三十六部羌渠們。

說白了,還是利益之爭。

只需能確保羌渠的既得利益,改變亦未嘗不可。因為,改變的動力,來自被四夷仰視,煌煌四百年的大漢薊王。作為高等文明的大漢,對低等文明的吸引力,自當無與倫比。

時下爭做漢人,可比後世爭做洋人。且還有過之無不及。

胡人當面,切莫提“胡虜”二字。常自稱為“北人”。便可見一斑。

此次關西賊亂。起因乃是以北宮伯玉和李文侯為首的涼州黃巾渠帥,重金賄賂三十六部羌渠,以漢羌矛盾相激,舉兵起事。跟著拉攏涼州義從首領宋建、王國。後又逼迫西州豪傑,邊章、韓遂入夥。

王國、北宮伯玉、李文侯,同日殞命。只剩韓遂、邊章、宋建。

只需再殺邊章、宋建,韓遂便可統一六部。成為唯一首領。如此一來,首領之位再無人可選。三十六部羌渠自當歸心。韓遂坐擁數萬精兵,十萬羌騎。當可與漢軍,掰掰手腕。

是戰是降,又該何時戰,何時降。皆可自行抉擇,再無掣肘。

料想,有數萬涼州義從,十萬羌騎傍身。金城太守一職,自當再無變數。

之所以,敢殺邊章、宋建。

一言蔽之,三十六部羌渠需漢人豪強出頭是其一;薊王兇名赫赫,反賊只能抱團取暖是其二。

事不宜遲。韓遂與雕零渾暗中商定細節,這便著手布置一切。

為安邊章、宋建之心。

韓遂特意讓軍師閻忠代為去信二人,只談兄弟之情,同袍之義,閉口不提遷入家小。

見合眾將軍不再為難。邊章、宋建二人,亦就坡下驢。滿口忠義,各自指天為誓,人在關在,關毀人亡,雲雲。

韓遂草草看過,冷笑聲中,付之一炬。

這便與二人暫且相安,靜待六月下旬的到來。

青石津,山下大營。

雕零渾夜入藩商草廬,細說前情諸事。

藩商一聲嘆息:“果不出賈丞所料。所謂‘覆水難收,騎虎難下’。猜忌一起,斷難收拾。殺一人是殺,殺五人亦是殺。先前推王國為共主,兵權分釋六人。如今只剩三人手握兵權,若剩下二人皆死,韓遂便可大權獨攬。”

歷史上,也如此這般。先殺王國,再殺邊章、北宮伯玉、李文侯。只有宋建見機快,早早分道揚鑣。自稱河首平漢王,聚集部下於枹罕,改元,置百官,長達三十余年。

之所以能稱王三十余載,正因關東群雄並起,殺伐不斷。無力西顧。

若非薊王橫空出世,關西必長久禍亂。

陛下神之操盤。為長遠計,將薊王調往關西,也算是一著妙棋。

“當如何行事,還望告知。”雕零渾抱拳道。

讓雕零渾附耳上來,藩商一字一句道:“將計就計。”

細細聽完,雕零渾亦感嘆:“薊國謀主,神謀無雙。現在想來,茅塞頓開。”

藩商一愣,不知其深意。生怕變生肘腋,這便追問:“何事令王子茅塞頓開?”

雕零渾苦笑:“便是族中舊事。”

藩商這便醒悟:“可是十萬部族?”

“然也。”雕零渾索性將心中所想,盡數道來:“想必從一開始,我族便已中計。先令虎牙營西去,以示長安守備空虛。便是要誘我族精銳盡出,前往抄掠。而後,看似東遷遠遁的鮮卑十四部,便殺了個回馬槍。將我十萬部族,盡數掠走。又在奢延水南岸登船,送往薊國。

而我等一路急追,半路聽聞乃‘著匈奴衣胡’所為,又恰逢匈奴王庭南下放牧,便直渡奢延水,奔赴白土王庭。時在膚施渡口,與船上老小擦身而過。待追至白土王庭,十萬家小早已遠去。匈奴王庭一無所獲,又反追到鮮卑十四部,見營中遍地大篝火,又無節慶。當時不知何故,現在想來,必是轉運十萬老小的數千輛高車,被劈燒一空。正因十萬部族在奢延水南岸,便已登船,故而北岸,只余空車輕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