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0章 機關算盡

鄴城機關陣,既是天下一盤棋。那麽,所謂的‘樞機’,自然也是棋子無疑。於是在機關棋局中,‘樞機’便可比後世象棋之‘主帥’。

所謂趨利避害。

高手博弈時,無時無刻不在算計,如何在殺傷對手的同時,又令自家‘主帥’安全無虞。換句話說,無論盤上棋子如何移動,皆要遵循一個規則:首當其沖,要確保‘主帥’之安危。

參考上述規則。鄴城內的黃巾賊在與左中郎將皇甫嵩率領的漢軍廝殺時,調兵遣將前,第一要務便是先把‘樞機’藏好。

所以。當樓、墻、闕、雜、門,五種棋子,被接連調往城中各處,圍追堵截攻入城池的漢軍時。最重要的‘樞機’,則早已躲進最安全的角落。

當然,如此隱蔽的操作,一般人自無法窺破。然作為薊國新一代的匠人之翹楚。大利城長蘇越,對機關術的鉆研和領悟,遠非常人可比。記憶更是驚人。微微開動腦筋,便將左中郎將皇甫嵩的行軍路線,分毫不差的在記憶中復盤。

略作回想,蘇越便找出了“滿盤皆動”時,機關殺陣中那片從未動過的區域。話說黃巾軍還是棋差一招。滿盤皆動時,不動便成了最顯眼的異端。

事不宜遲。這便令白毦精卒皆下到底層,合力推動這座偽裝成倉樓的機關器。

“聽我號令,上行。”蘇越一聲令下,白毦精卒立刻推動機關器,沿軌路上行。

“緩停。”待停穩在交叉軌路,蘇越又下令:“右行。”

白毦精卒再推機關器,向右移動。

連過兩個接軌,蘇越又令:“上行。”

於是乎,戰場上廝殺正酣的敵我雙方,誰都沒有注意。在遠離戰場的犄角旮旯裏,一座倉樓,遊離在整盤棋局之外,悄悄向‘樞機’接近。

正因窺知了整盤棋局的“弈語”,蘇越方可見縫插針。在不驚動眾多潛伏在沿途的‘暗棋’的前提下,神鬼不知的接近目標。

繞過半圈鱗次櫛比的亭台樓閣。一池碧波,隨即跳入眼簾。

“這……”

蘇越不禁一愣。難不成,所謂的‘樞機’,是這座池塘。

正如深入地下的水井難以偽造成機關器。這座池塘,又如何偽裝。不可能啊……

且軌路也就此折彎,不復向前。

一直賣力推車的典韋仰頭問道:“因何不動?”

“前方已無路。”蘇越答道:“乃是一片池塘。”

典韋遂攀上頂閣向外窺探。果見一池碧波,方圓甚廣:“有無可能,‘樞機’便藏在水下。”

蘇越搖頭:“若藏在水下,如何能窺探戰局,又如何傳弦音暗語?”

“定是漏算了。”蘇越便又將前因後果,在腦海中重新過了一遍。並無漏算。

如此一來,蘇越心中越發生疑。

進退兩難間,典韋卻言道:“何不下去一試。”

“如此……且試試看。”蘇越亦無好辦法。

“戴面罩。”典韋一聲令下,白毦精卒立刻覆上呼吸面罩。面罩連接一條長長的腸衣軟管,可浮於水面。

“推!”典韋一聲令下,白毦精卒立刻推動倉樓機關器,直奔池塘而去。

轟!倉樓應聲入水。

搖晃數次,倉樓翻著浪花,緩緩下沉。擠滿白毦精卒的底艙,水位漸高。將將沒過腰線,忽聽水底一聲悶響。倉樓加速下沉,而水位卻並未升高,反而快速下降。

須臾,一池碧波竟傾瀉一空。露出平整的石板池底。

待倉樓穩穩落地,池塘中央,原本藏身水底的直立龍首,隨之顯露。

蘇越幡然醒悟:“戒盈杯!”

戒盈杯,酒器。杯心直立一龍首,外底部有一漏孔。入注水,淺,則滴水不漏;滿,則水流殆盡。故稱“戒盈杯”。

此杯乃據“虹吸原理”制成。盛酒時只能淺平,不可過滿,否則杯中酒便會盡數漏掉,一滴不剩。用此杯盛酒,最為公道。故而民間又稱“公道杯”。與古希臘“畢達哥拉斯杯”有異曲同工之妙。何人首創,已不可考。據說盛行於唐,不料今日在此得見。

一言蔽之:此杯盛酒,過猶不及,皆不可。

“滿招損,謙受益,時乃天道。”蘇越一聲嘆息:“黃巾賊處處費盡心機,所求乃大啊……”

誰能料到,黃巾賊竟將發射天線,藏在了水底。

盯著正緩緩升高的直立龍首,典韋問道:“賊酋便在龍首之中?”

“然也。”蘇越輕輕頓首:“切莫輕敵。內中必定機關遍地。”

典韋齜牙一笑:“究竟是妖魔還是鬼怪,試過某家雷磔便知。”

見遍布水池四周的青銅獸首,出水甚急。蘇越便又叮囑:“速進。賊人又在注水,不久龍首便將沉入水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