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6章 東井戒火

鄴城內的機關殺陣,乃脫出於樓桑戰車樓。換句話說,這些匪夷所思,能夠自行移動的門樓、墻垣、樓閣、亭台,皆是和戰車樓一樣,暗藏機關,行於軌路。

戰車樓亦是劉備親手設計。此樓不為居住,只為防禦有邑無門,來去自由的樓桑。故將家用諸器盡皆舍去。外包搪瓷甲片,內藏床弩、大盾,鹿角、蒙皮。共分四層。上層設有弓弩手,可居高射擊。中層設有床弩,專門破甲。下層駐有兵士,用於近戰。底層內藏機關,可由力士驅動,在軌道上往來行走。

戰車樓亦設四輪。利用杠杆、曲軸、齒輪等裝置驅動,時速可達三十裏。常由四人驅策,前後各二,皆為力士。只需雙手握住杠柄,上下交替軋動,車子便可前行、後退,十分方便。

然唯一要求,須鋪裝鐵軌。

為節省成本。樓桑戰車樓,皆為統一尺寸、構造、式樣。如此一來,無論訓練車內兵士,還是修換損毀,皆十分方便。

而太平道偷學後,卻和假借符水治病救人一般無二。行故弄玄虛,假托神鬼之妖術。

將戰車樓外形,改造成各式各樣:亭台、樓閣、門庭、墻垣,五花八門,不一而足。且可與周圍建築,完美拼合。搭配組合成各式庭院、街巷。與周遭環境完美融合。別說初入城內,只顧往來沖殺的三河騎士。便是長居此城的民眾,急切間也看不出絲毫破綻。

正因鄴城內,能往來移動的“活物建築”,皆是在軌行駛的“異構戰車樓”。也即是說,它們並無深厚根基,皆浮於地表之上。

庭院建築皆還好,堆在軌道上亦無妨。然水井必深入地下,方能取水。又如何能隨車移動。

所以,諸如庭院、街道,這些高出地面的建築物,皆可任由黃巾賊,隨意移動、拆分,拼裝、組合。然深入地下的建築,卻無法用軌路來自由移動。

家家戶戶必備的水井,首當其沖,便成了鄴城黃巾軍最大的疏漏。

被同為機關大師的蘇越,一眼看破。

有水井,必有人家。無論如何遮掩,變化,周圍必有路徑。否則居民如何進出。正如自古以來,城市居民區不斷變遷的閭裏制、裏坊制、街巷制等。街道和宅院的修建,必然遵循其一定的固有規則。

所謂“東井戒火”。“東井”乃為星宿,指二十八宿之一的井宿,象水事。因在“玉井”之東,故稱“東井”。“東井為水事。”“東井八星,主水衡也。”並非指時人水井,一定要設在東院。

找到破解之法,還需找尋破解之途。蘇越領眾薊國巧匠,整日鉆研不提。

迫於甕城被破,漢軍三面施壓。城內黃巾賊雖勝一場,卻也不敢怠慢。欲將東南二處大營,再次逼出五裏開外。好讓繃緊的神經得片刻松弛,城中賊眾亦能稍稍緩口氣。

是夜。

賊人故技重施。各有三只玄鳥從東、南二面城頭,飛掠而下。

將將掠過營墻,還未來及點燃油囊,追魂弩已電射而至。

連人帶鸞,當空射穿。一聲慘叫,下懸賊人來不及點燃己身,便氣絕身亡。大木鸞接二連三,失控墜落。營內軍士歡呼雀躍。齊齊圍攏過去。

火光之下。但見一只巨鳥栩栩如生,匍匐在地。雖一動不動,卻氣勢兇猛,眾軍士竟不敢上前觀看。

“讓開。”繡衣吏舉火上前,四處看過,遂從巨鳥腹下扯出一牛皮吊袋。小心割開,便有一瘦弱少年屍體,滾翻地面。四五個裝滿魚油的革囊,亦隨之滾出。

為盡可能減輕負重,黃巾軍竟將十三四歲的少年,訓練成死士。夜乘玄鳥,飛掠城頭。乘春風翺翔,在大營上空盤旋。趁機投擲油火,焚燒軍帳。若牛皮吊袋被亂箭射破,乃至中箭受傷,無法堅持,便舉火自燃。化作一只火鳥,墜落營中,造成更大災異和恐慌。

將少年死士屍體拖出,又一刀斬斷玄鳥頭顱。繡衣吏舉火視之,斷頸內果然空空如也,只有竹架若幹。

不過是竹木做骨,蒙皮為身,沾滿烏鴉羽毛,遂成玄鳥。竹木鳥羽,皆易燃。再加上囊中魚油,火鳥自當燒成灰燼。仿佛能浴火重生一般。

營中軍士,紛紛湊近觀看。這便恍然大悟。又尋剩下幾只依次去看,皆如此般。

先前因玄鳥而起的各種流言蜚語,神鬼之論,立刻不攻自破,不剿自滅。

軍心遂定。

天明十分,漢軍將玄鳥遺骸,懸掛在營墻之上。城頭黃巾軍亦不甘人後。將昨夜戰死城中的三河騎士屍骸,吊滿城墻。以示威懾。

漢軍上下,勃然大怒。各營紛紛請戰。皆被兩位主將斥回。黃巾此舉不啻抱薪救火,火上澆油。讓漢軍氣勢更勝。

見軍心可用,田晏這便暗自松了口氣。而皇甫嵩卻面沉似水。整日登高眺望鄴城,怒氣自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