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2章 千裏送藥

陛下遣黃門令左豐親傳口諭,卻未曾錄入詔書。便是閑談家事,許是隨口一說。

劉備覺得,許陛下並非如此急迫。洛陽八關,固若金湯。只需守住函谷關,即便三輔播亂,兵禍亦無法延及洛陽京畿。

況且三輔之地,有京兆尹劉陶鎮守。湟中義從胡,還不成氣候。更加上北地十萬羌人,皆被抄掠一空,現為奢延屬國。有鮮卑十四部虎踞在側,截斷羌人東西勾連。故而湟中義從胡只是盤踞故土,四處攻伐,根本不敢揮軍東進。

光和五年,十一月。

為呼應黃巾之亂,北宮伯玉等湟中義從胡反。殺護羌校尉冷征,立李文侯為將軍。時任涼州督軍從事邊允與涼州從事韓約,劫為人質,不予放還。涼州刺史左昌派馬騰率軍駐守阿陽縣,叛軍見阿陽縣無法攻破,便轉攻金城郡,斬殺金城郡太守陳懿,脅迫邊章、韓約入夥,共推舉邊允為首領。邊允、韓約因造反被漢朝通緝,遂改名為邊章、韓遂。

幾乎同時,“涼州義從宋建、王國等反。”“(王國)劫閻忠為主,統三十六部。”

宋建乃“涼州義從”。本是漢人豪強,自願參軍,在羌胡中威望很高。趁黃巾之亂,宋建追隨漢陽人王國起兵,以其家鄉枹罕(fú hǎn)為據點,聚攏漢、羌、胡雜眾數萬。

賈詡隨信傳來的邸報上說,閻忠曾任信都縣令,善察人,乃涼州名士,與己交厚。又說,自己少時並不出名,只有閻忠異之,言“詡有良、平之奇”。不料今日竟被賊人脅迫。

今年開春,北宮伯玉、邊章、韓遂、宋建等共推王國為主,王國自稱合眾將軍,統帥各部,不斷擴張四境。

湟中義從胡之所以不敢東進的另一個原因,便是背後的居延小月氏胡數千精騎,以及肩水金關外的西域都護府大軍。陽關與玉門關守將,已得刺史手令。若賊勢兇猛,無法抵禦。便酌情放西域都護府精兵入關殺賊。

輔漢大將軍掃蕩逆賊,未嘗一敗。赫赫兇名,誰人不知,何人不曉。只需振臂一呼,便可發西域五十五國精兵入關。湟中義從胡如何敢輕舉妄動。

如今又將與西域五十五國公主和親。大漢和親,源於美出天際的陳丞相。四百年過去,漢胡血脈相連。諸如南匈奴、三郡烏桓,更以“北人”自居。潛移默化,何其恐怖!

和親等同於聯盟。

輔漢大將軍都護西域,再與五十五國和親。親上加親,西域五十五國如何能不效死力!

腦門一熱,跟著作死的黃巾賊揭竿而起。稍稍冷靜下來頓覺冷汗淋漓,上下皆濕。

薊王自幼割頭進爵,便是三歲小兒亦知。眼看項上人頭不保,如何能不瘋狂擴張,占據更多地盤。等薊王率兵來剿時,即便不能兵強馬壯,也要拼命吃胖。大難臨頭,也就顧不得吃相了。

所謂湟中,便是指湟水兩岸之地,時下為羌、漢、月氏胡等族雜居處。

“湟水源出西海鹽池之西北,東至金城允吾(yán yá)縣入河。夾湟(水)兩岸之地,通謂之湟中。又有湟中城,在西平、張掖之間,小氏之地也。故謂之小湟中。”

因湟中逆亂。絲綢之路出隴右後,即與長安斷絕。所幸劉備未雨綢繆,另辟居延道。商隊可沿長城,橫穿大漠,自北地郡入關。再入上郡道轉北方道,經上谷郡抵達薊國。待春暖花開,亦可走奢延水路,直達薊國。沿途險灘,皆被疏通。車輪舟可通行無阻。

金城郡,枹罕縣。

日上三竿,城中一處守衛森嚴的精舍,便有一輛馬車停在門前。

“何故停車,速速離去!”門前兵丁粗聲吆喝。

“乃奉王將軍之命,特來診病。”便有西域胡商下車行禮。

“可有信物。”兵丁又問。

“信物在此。”

胡商漢話精純,必是絲路豪商。兵丁不敢怠慢,這便上前接過。見果是合眾將軍符印,急忙放行:“請進。”

“有勞。”胡商從車上攙下一位渾身鬼魅的西域女巫,相伴入內。

凡與巫覡(wū xí)相關,時人皆敬而遠之,避恐不及。引路兵丁又豈能例外。疾步在前,打開舍門,又搬來樓梯,放二人登樓。

兵丁本想咬牙跟上。卻被女巫斑斕妖瞳回眸一瞪,嚇得汗毛悚立,屁滾尿流,只顧奔逃出屋不提。

二人上樓,見榻上橫臥一人,頭覆白巾,形容枯槁,面目犁黑,似時日無多。卻與袖中畫像有七八分相象,知其便是前信都令、涼州名士閻忠。示意女巫守住樓梯,胡商碎步近前,悄聲抵問:“可是閻公當面?”

榻上之人微微睜開雙眼:“你是何人?”

“鄙人名叫安玄,乃安息國商人。”胡商自報家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