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98章 水火相濟

猛見飛爪勾住雉堞,臨時招募的漁夫,紛紛驚恐避讓。眼看賊人已探出半顆腦袋,被後發一刀削去。

上半截腦袋翻轉落地,兩只賊眼仍滴溜亂轉。

繡衣吏奮起一刀,火星迸濺。手中百煉雁翎鋼刀將黑乎乎的鐵爪應聲剁斷。

“啊——”一串海賊驚叫落水。

繡衣吏沖漁夫喊道:“城內便是一家老小,若賊人破城該當如何!”

一語驚醒夢中人。漁夫們這便咬牙上前,附身下射。

落水海賊水性極佳。紛紛潛遊到橫在河中的赤馬舟後側,借船篷遮掩,浮出水面。

當中有一宿賊,噴出口中的河水時,忽然皺眉。河水……為何有股魚腥之味?貼近水面嗅了嗅,腥氣隨之入鼻。伸手扶住舟身,猛然沉入水中。

睜眼四看,頓時目眥欲裂!

只見。貼近水面的水體之中,懸浮著一個個漁家常用的革囊。與充氣浮於水上的氣囊不同。這些革囊中,裝滿了澄清透明的——魚油!

許多革囊已被城頭弓箭射破。囊中油液正不斷滲漏。油輕而不溶於水。於是,漏油紛紛上浮,泛著朵朵油花,浮在水面。放眼望去,整個護城河水皆飄著一層魚油。

一眼望去,水下油囊,成百上千。此乃早已設下的陷阱!

油囊半油半氣。用麻繩綴在河底磚石之上。只需割斷麻繩,油囊便會上浮。繩上配重,確保油囊浮在臨近水面之下。卻不會顯露蹤跡。船上賊人仰面與城頭守軍互射,艙內槳舵手專注劃船避讓同伴,一船人等,又如何會想起往水下去看。

若非有宿賊攻城落水,嘗到魚腥。又如何能覺察到。

宿賊肝膽欲裂,這便反身向身後垱水大堤遊去。卻被當成逃兵,半路遭同伴魚叉刺中要害。臨死前,想出聲示警。可話到嘴邊,卻兇殘一笑,口中汩汩湧血,仰面而亡。

魚腥味漸被血腥味遮掩。船上賊寇與城頭守軍激戰正酣,又豈能察覺。

時間分秒流逝,眼看日上中天。在一什繡衣吏和百余守軍的帶領下,一千精壯漁夫,越戰越勇。數次擊退海賊攻城。所謂熟能生巧。強弩實在是太好用,而漁人的準星,亦在平日用魚叉叉魚中,訓練的十分精準。只需習慣了手中強弩的擊發軌跡,便可自行修正。如此便可越射越準。城頭距水面不過數丈之遙。只需不是眼瞎,大差不差,當胸一箭,便足以射死。

艷陽高照,眼角忽被斑斕的油光吸引。浮著一層油液的護城河水,終被海賊薛州窺破。

“停戰!”薛州一聲嘶吼,氣沖雲霄。調門之高,世間罕有。

廝殺正酣的海賊面面相覷。渠帥說……停戰?

“薛渠帥……”渾身披創的管承急忙趕來相問,擡眼卻見薛州滿眼驚懼,渾身冷汗淋漓。仿佛白日撞鬼一般。

“管渠帥,我等中計也。”話音未落,千斤門閘已轟隆隆落下。將城門與水體,徹底隔離。

滿腔怒火,被仇恨蒙心的管承,仍雲山霧罩:“薛渠帥此言何意?”

“先時渠帥三千人馬盡數折在城中。今日我等萬余兄弟,怕是皆要命喪城下了。”薛州沖河水一指:“且仔細看。”

管承定睛一看,當即目眥欲裂。

放眼看去,環繞城池的護城河水,皆飄著層澄清的油液。陽光下泛著一朵朵斑斕的油花。許多落水的海賊,濺滿船體的油漬……先行落下的千斤門閘並高高的堤岸與城墻,已將護城河徹底隔絕。

這分明是陷阱!

“切莫動手,我等願……降。”薛州音猶在耳,城頭一支火箭已呼嘯拋下。

轟——

火箭倒栽入水。翻起的水花中,忽冒出熊熊火舌。轉眼,整個水面燒成一片。

油遇水,當即爆燃。

爆炸聲響成一串。迸濺的油火兜頭澆下。眨眼之間,船上船下,一片火海。此種現象,後世稱為“過熱液體”。水體迅速升溫,達到臨界點時便會迅速汽化,引起爆炸。

薊國單臨鄉一地,便有水田一千萬。一畝水田,一季能得成魚百余頭。魚油煉制了多少,何必多問。為了保證此計能成,劉備命人送來足量乃至超量精純魚油。有心算無備。一萬海賊,迎頭撞入油鍋火海。何其慘烈。

城門處的局部水體,迅速升溫。那些潛入水下,試圖閉氣辟火的宿賊,很快便被沸水煮到半熟。掙紮出水,皮開肉綻,渾身筋肉脫落,不等叫出聲,又被烈火吞噬。

當中一個人形火球,踩著熊熊燃燒的赤馬舟,輾轉騰挪,向身後擋水堤奮力撲去。眼看便要脫身,不料身旁液火轟然炸開,將他淩空崩落水中。披在身外的數層蓑衣,亦禁不住沸水烹煮。慘叫如鬼,強忍劇痛半身攀爬上岸,可煮熟的下半截再無從發力。液火如蛇而上,迅速延燒,將其吞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