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29章 同坑好友

女刺客走後五日。

一隊騾車駛入村中,沿門前官道一字排開。打頭的車夫翻身跳下,叩響了劉備家的大門。

騾車上一層層堆起的竹筐內,擠滿了嫩綠的稻苗。

稻苗還凝著露珠。聽聞是日夜兼程,由大河入漳,又入汶水,夜泊於老鴉渡。趁著夜色用騾車卸下,雞鳴時分批運來。

稻苗打南方來。又是沿黃河入漳水。莫非始於青州北海郡?劉小胖對大漢地理不熟,唯有瞎猜。

一路舟馬勞頓,如此短的時間,竟能送來百畝良田所需秧苗。

張教主,你們是不是太牛逼?

這分明是示強。

“誰人送來?”母親見怪不怪。

“嗯……”劉小胖撓了撓頭,“孩兒一位同坑好友。”

“何為同坑?”

“阿母,這些閑雜瑣事以後再說。插秧要緊。”劉小胖卷著袖子笑道。

勞作時,要把寬大的漢服袍袖,用一根麻繩系起。當然換一身短(shù)打(用粗布做的上衣下褲。長度一般在膝蓋上下。)也可以。包頭巾也是有的。無需母子動手,這群趕車的漢子,運苗、插秧一條龍,一看就是行家裏手。

且還自備幹糧,吃住在田埂上。

“何時介紹為母認識你這位神通廣大的坑友?”阿母笑意盎然。廢話,不花錢的勞力,半夜也會笑醒。

“她出了趟遠門,不知何日還能再見。”劉小胖的心中徒生出一絲悵然。按理說,整日高懸頭頂的利刃,終是消失不見,他應該高興才對嘛。為何會心生惦念?

“原來是這樣。”知子莫若母。掃了眼小胖子的表情,母親就知他不曾作假。

這個時代的信仰很可怕。

這些天,關於這隊人馬,劉小胖已從老鴉渡的耿雍那裏,問出了個大概。

舟船來自河南,騾車全是租來。走水路抵達老鴉渡。有人問起,這些南來的漢子們只說是受人所雇。

這可不僅僅是運輸的問題。過府沖州,一路無阻。各方面的協調,非一日之功。此時的太平道,已成如此氣候了嗎?

貌似張教主就是钜鹿人氏?

乘一葉扁舟,朝發夕至。

距樓桑不遠啊……

河灣溪谷好就好在,蜿蜒的溪水隔絕了野林。安全無憂。

老族長看過。說建一架翻車引水,再掘一道陂渠,谷地上方的坡地,還能辟良田數十畝。

這些事聽起來就復雜,以後再說吧。

百余畝良田,足夠劉備一家吃喝拉撒。

田產亦是家產。

小胖子幼年喪父,能憑一人之力,白手起家,修祖宅,辟新田,廣交能友。非麒麟子,不可為!

秧苗插好,南來的漢子們告辭離開,乘船返回(大)河(以)南。

累日來,老族長倒是問出了些植稻的關竅。除草捉蟲,灌水施肥。派宗人依樣勞作。種田,無非一個勤字。至於能有多少產量,聽天由命了。

隨著匠人們舉家遷來,村中開始大興土木。每日入野林伐木者,眾。

小胖子的日子也恢復正軌。

每日背書習字,劍擊騎射。不曾懈怠。

公孫氏身上的隱疾,母親顯然也是知曉。公孫嵐和公孫煙,兩個人格交替出現。母親卻從未認錯。這是怎麽做到的?

劉備忽然心生感悟。能有他日之劉備,正因有今日之慈母。

黃驃馬肚皮漸大。每天拉出去溜達,是為了便於順產。

籠中鬥雞也日漸癡肥。除了打鳴這唯一的用途,不曉得還能幹什麽。

劉小胖曾笑言,不如殺了吧。

母親立刻翻臉。又說,鬥雞舞鶴,煮酒調琴,乃士大夫情趣。

劉小胖幡然醒悟。這是臉面。

除了豪強地主,誰家會養一只光吃不下蛋的鬥雞?

老族長的嘴炮因何能成功。

劉備也漸漸知曉。正如陳勝吳廣魚肚藏反書,學狐狸叫,這個時代的人,多少都相信一些所謂的‘天命’。跟著一個能使出地陷神術的王族後裔,前途顯然是光明的。最不濟,也比做賤民好吧。

再許以利誘。工匠們自會舉家遷來。

這個時代,也還沒有良賤不婚的律法。娶歌姬女妓者,大有人在。上行而下效。皇帝都如此,何況普通人。

然,編戶齊民的戶籍制度,卻非常之嚴。

平齊、齊平。齊民就是平民。唯有齊民,才能編冊成戶。

工匠們想要落戶到樓桑村,須有正當的理由。

置辦田產,顯然很正當。

在樓桑村,向老族長買一份‘客田’,請求遷移到樓桑村就近耕作。立券為據後,由工匠本人上報鄉裏。理由就是‘買田遷戶’。經鄉裏的‘嗇夫’批準,並由‘鄉佐’辦理遷移手續,繳納更賦後,由遷出地給遷入地開具文書證明,遷戶隨之生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