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0章

淩漪忍著不快說道:“咖啡豆還是要用磨豆機磨,你要是喜歡喝的話,改天我給你帶個磨豆機過來。”

蘇瑜在一旁冷眼看這一切,她突然明白了為什麽淩漪一定要帶自己來,又為什麽帶了摩卡壺咖啡豆卻不帶磨豆機。這次帶她來是為了把私心包裝成公務,而下一次送磨豆機,就給了她名正言順地和方穆揚來往的理由,咖啡豆不可能用不完,自然還要送下去,不能中斷。然而落花有意流水無情,方穆揚不買她的帳,竟請她用擀面杖磨咖啡。

方穆揚問費霓:“你喜歡喝咖啡嗎?”

費霓搖頭。

方穆揚笑著對費霓說:“你要是不喝,我也懶得做。”他轉而對淩漪說,“磨豆機你還是自己留著吧,給了我們也是放著吃土。”

淩漪來時的好心情一掃而光,方穆揚這番話,好像她的咖啡是給費霓帶來的,費霓一旦不感興趣,她的咖啡就顯得多余。

淩漪一時語塞,蘇瑜突然想起費霓是制帽廠的,報上的一行小字寫著田雪英退休前的單位也是制帽廠。這時報紙刊稿時很謹慎,要核實投稿人的信息,有時會特意注明來稿人的工作單位。

她很不合時宜地問費霓:“這個田雪英也是你們制帽廠的,你認識麽?”

方穆揚拿過報紙,細細打量了一番,指著報紙上那行小字,對著費霓詫異道:“咱媽不就叫田雪英嗎?她以前就在制帽廠工作。我剛開始還以為是同名同姓,沒想到竟是本人。”

費霓白了方穆揚一眼,不好意思地笑笑。自家人寫文章吹捧他,難道是什麽值得拿出炫耀的事情,還生怕別人不知道。

蘇瑜對著費霓笑道:“請你轉告田伯母,我很喜歡她的這篇文章,日後如果有機會希望能登門拜訪。”這篇雖然寫的是連環畫的觀後感,但連環畫是根據她的文章改編的。她這篇文章,之前雖得了一些贊譽,但自己最引以為傲的地方,卻沒有被人注意到,因此雖有不少人誇她,但因為沒有誇到實處,這誇也顯得隔靴搔癢,並不能讓她如何高興。但這篇文章卻把那些旁人不太關注的地方點到了,她讀了深有遇到知己之感。原來費霓說“還可以”不是不識貨,而是在替自家人謙虛。

費霓沒答話,方穆揚笑著說:“一定幫你轉告。”

淩漪此時方知道她誇的人真正是誰,想到剛才自己還當著費霓的面在那兒分析田雪英文章的好處,臉就一陣陣地發燒,費霓在心裏不知道怎樣嘲笑自己。

本來說先要告辭的是蘇瑜,現在她正在和費霓聊天,一點兒走的意思都沒有。淩漪忍不住對蘇瑜說:“天不早了,咱們走吧。”

淩漪這麽說,蘇瑜便對費霓說以後有機會再聊。

見淩漪要走,方穆讓她把咖啡豆也捎上,“費霓不喝咖啡,我也懶得做,留我們這兒也是浪費。”

方穆揚不管淩漪的臉色變化之豐富,繼續說道:“不過你這摩卡壺來得可是時候,費霓平時愛喝茶,我還沒試過用摩卡壺給她煮,今天正好試試。我替費霓謝謝你了。”

淩漪僵硬地說不客氣。

費霓卻說:“這壺煮茶太浪費了,既然你不想喝咖啡,還是讓人家都帶回去吧。”她不覺得這壺適合煮茶,就算適合,她也不打算用。

現在費霓已經基本確定方穆揚不會喜歡淩漪,把大學名額讓給她很可能是出於同情。她大致能猜出淩漪在鄉下過得是什麽生活,這樣的人受夠了被人捧著,根本經不起任何打擊,她父親恢復待遇後她有多驕傲,下鄉時就有多挫敗,別人的痛苦到了她這裏,有一分她便會感知到十分,要是方穆揚不把上大學的名額讓給她,她能活到她父親恢復待遇這天都是個未知的事情。

費霓並不贊成方穆揚把名額讓給淩漪,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,她也不能逼著方穆揚後悔。只是一看到摩卡壺,費霓就會想起淩漪那副一朝得志的高傲樣,喪失了喝茶的心情。

費霓這樣表態,方穆揚只好笑著對淩漪說:“那只能麻煩你再帶回去了,我們實在是不需要。你還是把東西送給需要的人。”

一語雙關,淩漪此時連假笑都笑不出來。

隔壁徐科長見兩個姑娘從費霓房裏出來,其中一個格外漂亮,長得不輸費霓,不由多看了幾眼,淩漪打小知道自己好看,早就習慣了陌生人的特別矚目,但今天她的壞心情讓她對注視格外敏感,好像別人都在看她的笑話。

她把徐科長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,那目光有輕蔑,有不耐煩,最終她一個字都沒說,只嗤笑了一聲,留給徐科長一個不屑的背影。她沒說話,徐科長就明白了她眼裏的意思:就你這樣的人,還配看我?趕快去照照鏡子!在徐科長看來,那背影都寫著對他的看不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