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8章

費霓又指了指床底的搪瓷盆:“這兩個盆都是你的。”兩只盆摞在一起,下面那只是方穆揚之前用的,上面的白色搪瓷盆是費霓給他買的,盆裏有新的搪瓷牙缸牙膏毛巾肥皂。盆旁邊是一雙黑色海綿拖鞋,也是新的。費霓告訴方穆揚,這些東西都是用他臨走前給她的錢買的,買東西要的工業券是她之前攢的。買了這些就沒多余的券再買鍋具了,好在她並不怎麽需要那些。

費霓告訴方穆揚,要是他以後有了工業券,最好先還給她。她一個月也就發兩張工業券。

方穆揚說好。

費霓又補了一句,什麽時候還她都行,她並不急著用。

二姐送她的兩個暖壺,費霓也分給了方穆揚一個。

“我給你做的睡衣,壓在你枕頭底下。”

之前的藍白格子布,她做完被罩床單還有剩,就給他做了睡衣。她知道,同一間屋裏住著,他不穿睡衣在她眼前瞎晃悠,尷尬的是她。

方穆揚拉開床帳,移開枕頭,果然看到了一套疊得整整齊齊的藍白格子睡衣。被子和床單有一種被陽光熨燙過的味道,大概這兩天剛曬過。

除了睡衣,還有一件絨衣,一件線衣,都是費霓買給他的。

“我給你的錢,是不是都給我花了?”他在培訓班,沒有工資,只有補助,一個月的補助有限,遠不如費霓這個有著好幾年工齡的正式工拿的工資。他知道,這錢很不禁花。他對這個家不僅毫無貢獻,還用了費霓不少工業券。

費霓說:“你的錢,不給你花給誰花?再說,也沒全花完。”費霓心裏說,誰叫你什麽都沒有呢?她也想把方穆揚的錢花在裝飾兩個人的新房上,但她總不能在方穆揚連塊像樣毛巾都沒有的情況下,拿他的錢去買地毯。他的行李袋那麽癟,裏面恐怕沒什麽東西。現在天又越來越冷,他自然也要添置衣服的。他身上這套衣服,就算不嫌臟可以一直穿下去,總不能穿到冬天,以後還有諸多要花錢的地方。總之,他的錢太過有限,只能花在他自己身上,好在他在補助之余還能拿些稿費,否則她恐怕還要將自己的錢借給他用。

看費霓的表情,方穆揚知道之前的錢剩的很有限。

費霓和他結婚,確實是為了房子,除了房子,其他的她一概沒得到。她這樣,很難說她是賺了還是虧了。

方穆揚決定今後讓費霓少吃一點虧。

他的手指放在床上姜汁黃底子的被子上,欣賞著上面的針腳,想象著她做被子的情形。

方穆揚很有自知之明,“既然我暫時在錢上出不了力,只能貢獻些體力了。家裏有什麽活兒,你直接讓我幹就可以。”

費霓說好,其實這個家也沒有什麽體力活兒可以幹,因為吃在食堂,連米面都不用買。不過打家具可以算是體力活兒。

因為房裏沒有獨立的衛生間,兩人只能去水房洗漱。

方穆揚洗漱得很快,他習慣了每天都要沖一個冷水澡,今天在浴室裏洗過,他在洗完臉刷完牙後就只用水沖了沖自己的腳。

費霓和方穆揚不一樣,廠裏的浴室一周開放三天,不能洗澡的時候她便每天在自己房間簡單擦洗一下。為了擦洗的時候避開方穆揚,費霓特意讓他把帶回的行李袋和裏面的東西都好好洗一洗。

費霓剛準備系扣子,就聽見有人在往裏推門。擦洗之前,她插上了門,她覺得方穆揚有好幾件東西要洗,再快也得用些時間,沒想到會這麽快。

“等一下。”

情急之下,她忘了擦手,濕著一雙手就去系扣子,等意識到了,衣服上已經有了手指印,她又擦了雙手,匆匆去系扣子。

方穆揚沒問費霓為什麽這麽晚才開門,光看她的襯衫就明白了。她的襯衫扣子錯了位,一張臉微微有些泛紅。

“你怎麽這麽快?洗幹凈了嗎?”

方穆揚道歉得很及時:“我錯了,我應該晚點再回來。”

“我不是這個意思。”

“我明白,你要是想讓我晚點兒回來可以直接告訴我,我就算洗完了東西,也可以到樓下散散步。”方穆揚很是善解人意,“下次你想讓我在外面呆多長時間,我絕對不會早一分鐘回來。在你的房子裏,你可以要求我做任何事,我如果不聽你的,你隨時可以把我趕出去。”

他說這話的時候盯著費霓的眼睛,顯得很真誠,費霓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。

費霓客氣道:“雖然是我的房子,但你也有使用權,你這樣說倒顯得……”顯得她剝削他一樣。

方穆揚卻不同意:“如果不是你,我連張床都沒有,別的我不敢保證,但在這小房子裏一切都由你說了算,你同我不用不好意思。你讓我出去,連理由都不用告訴我。”

他嘴上這麽說,腳卻沒有挪步的意思。一面微笑,一面指了指自己襯衫上的扣子。他的眼睛落在費霓系錯的扣子上,她襯衫上的扣子比他的指甲蓋還要小很多,方穆揚發現費霓鎖骨上的痣因為沾了水越發紅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