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章

辦公室的墻上貼著鼓勵晚婚的宣傳畫,方穆揚並沒有因響應號召而感到羞愧,他的眼睛盯著正在簽發的結婚證書,上面有費霓的出生日期。

結婚證打開很像一張獎狀,在“自願結婚”前寫了費霓和方穆揚的名字。

他倆確實是自願結婚,沒有受到半點兒強迫。

費霓合上結婚證,從包裏拿出一只準備好的大信封,將結婚證小心地放到信封,又將信封放到自己包裏,她囑咐方穆揚:“你可千萬別丟了。”

“這個我怎麽能丟?”

“要不我幫你保管吧。”

方穆揚微笑:“你放心,我肯定丟不了。”

費霓遞給方穆揚一個信封,讓他也把結婚證裝在信封裏。

“咱們這是正式結婚了。”

費霓見方穆揚這麽高興,點了點頭,“很快咱們就能有屬於自己的房子了。”

她跳上了自行車後座,讓方穆揚帶她去知青辦。

費霓到知青辦幫她的哥哥辦理了困退通知書,通知書寄的掛號件,為防意外費霓又給她哥發了電報。

這一個禮拜格外的悶熱,辦完這一切,費霓買了兩根老冰棍,一根遞給方穆揚,冰淇淋太貴了,以後他倆有的是花錢的地方。

兩人咬著冰棍逛百貨商店,給費霓的父母選禮物,費霓給他爸媽一人買了一塊布料,她還未付賬,方穆揚就掏出了錢。

費霓說:“這是買給我爸媽的,我付賬。”

“不是以我的名義送給他們嗎?撒謊不太好吧。”

“沒什麽不好。”

“我不喜歡撒謊。”

方穆揚說得很嚴肅,費霓不想在櫃台同他爭吵,只能由著他。

出了百貨商店,費霓跟方穆揚說:“善意的謊言有時是必要的。你之前不是說要省著花錢嗎?你的錢是有限的,花一點就少一點。”

“咱倆攢錢不都是為了裝修新家嗎?你省我省都是一樣的。”

方穆揚的話乍聽有些道理,但費霓覺出了裏面的不對勁,他們並不是實際上的夫妻,在錢上不能這麽不分彼此。

“這個不一樣,你以後如果買了椅子,我可以坐,但它的主人是你。同樣,我買了東西,你有使用權,但所有權屬於我。”

方穆揚笑著反駁她:“不,你的還是你的,我的是咱倆的。”

他這麽一說,反倒襯得費霓小氣了。

費霓堅持要把錢給他,方穆揚提議:“既然這樣,為公平起見,費霓,你也送我一個禮物吧。”

費霓一時沒反應過來,這是在跟她要禮物?一般人就算要禮物,也不會如此坦然,只會暗示。他倆把錢都花了,以後恐怕只能打地鋪了。但今天這樣一個日子,她不能拒絕他。畢竟她的哥哥能夠回城,她能夠分到房子,是因為她要跟他結婚。

“你想要什麽?”

方穆揚騎車帶費霓去了信托商店,選了一把小提琴。

費霓沒想到方穆揚會選這麽貴的禮物,她因為和葉鋒交往,他爸媽考慮到出去約會她有許多要花錢的地方,堅決不收她的夥食費,她才有一點余錢。可這點錢根本不夠買一把小提琴,哪怕只是二手。兩塊布料,加起來的錢也就夠買半把琴。

她決定拒絕方穆揚的要求,這拒絕還沒說出口,就聽方穆揚跟店員說:“我能去後面試一下琴嗎?”方穆揚說他要拉沙家浜,店員此時不忙,因為有免費的現場演奏可以聽,便帶他去了後面。

費霓的嘴角微微動了動,他對她到底有什麽誤解,竟然認為她有錢買這樣一把琴。

立滿舊家具的房間裏,方穆揚無視周圍的一切,自顧自地拉著琴,又是沙家浜,她並不討厭它,但什麽都架不住老聽。

費霓聽出方穆揚中途換了曲子,琴聲馬上變得舒緩起來,她立在窗前,不去看方穆揚,而專門看那輪掛在樹間的太陽,樹葉一動不動,她此時不再怨方穆揚不懂事,而是怨自己沒有多余的錢。光從體積而論,小提琴比鋼琴要好得多,起碼不用擔心買回去沒地兒放。

曲子結束時,費霓已經準備好了拒絕方穆揚的說辭。

店員問方穆揚後來拉的是什麽曲子。

方穆揚說那是阿爾巴尼亞人的思鄉曲。

費霓知道他是在胡說八道,她正在想著怎麽說服方穆揚,就聽方穆揚說這把琴的音色太一般,他還是不要了。

費霓一顆心落了地。

方穆揚已經如願把他想要拉的曲子送到了費霓耳朵裏,對琴不再留戀,挑了一張唱片,請費霓送給他。

費霓爽快地買了單。

“我拉的曲子你不討厭吧。”

“很好。”如果她有錢的話,哪怕當初她的積蓄沒因為照顧他花得一分不剩,她都會送一把給他。

“你真的沒想起以前的事嗎?”費霓因為方穆揚失去了記憶,到書店圖書館特意查過相關的書,她從書上看到,有一類人失憶後雖然不記得具體的事,但仍會擁有以前的生活技能。她不確定方穆揚是不是這一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