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 示弱

程影盯著手機,發了兩分鐘的呆。

她本以為得體如江晗光,就算不立刻聯系自己,至少在上班前會給自己報備一下。

但現在整個上午都快過去了,她的藝人影都沒有,故作高冷的程經紀人覺得不能再委屈自己,徑直撥了過去。

鈴聲響起時,她已經在心裏準備好了一堆教育之詞。

之前兩人沒關系她也懶得說,但現在,是時候讓江小姐知道一個正常的經紀人是怎麽教育藝人的了。

結果沒人接。

江晗光你……

程影一口氣憋在心裏,直接把網上沖浪的程饅頭提了回來,讓她入侵了劇組的監控。

“使用童工是違法的!”程饅頭控訴道。

“等什麽時候你們機器人建國了再來談論未成年保護法吧。”程影喝了口咖啡,皺皺眉,指了指手機上名為“打屁屁”的軟件,威脅之意溢於言表。

好女不吃眼前虧,程饅頭不到五秒就調出了《白衣》劇組的監控。

布景區此時變成了一座巍峨的仙宮,江晗光仍是那一身雪白的衣裙,長跪於殿外。

雖然只是隨便翻了一遍劇本,但程影對有用的信息向來過目不忘。

這場戲是墨言暗害白衣之事敗露,要被逐出仙門時的垂死掙紮。

在原著,甚至在原劇本裏,墨言都是一個叫人愛恨交加的角色,她出身卑微,但勤勉刻苦,溫和寡言,原本因為地坤之身備受輕視的她在得入仙門後也曾滿懷希望,就像一棵石頭縫裏努力鉆出的小花,對著那吝嗇的陽光展開了一個稚嫩的笑臉。

她以為自己逃出來了,她以為自己能跟其他人一樣了,她以為自己不必成為任何一個天乾的禁臠,而是一個獨立的人。

但殘酷的世界總會告訴那些還在做夢的年輕人,你想得美。

家族的陰影揮之不去,她的家人就像一個個長在這株花根系上的寄生蟲,毫不留情地將她地養分吸了個幹凈。

她的母親當著弟子們的面罵她不忠不孝,她的兄長直接向她索要娶親的資費,不給便要把她帶回去嫁人換錢。

墨言的頭越來越低,話越來越少,終日只是陰沉著臉修習,漸漸地與門內其他弟子疏遠。

她一個人活在惶惶不可終日的黑暗裏,孤獨的腐爛。

直到她看見那個真正的天之嬌女——白衣。

家世,天賦,愛情,友情,那些對她而言怎麽都得不到的東西,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圍繞著白衣。

憑什麽呢,有些人出生要被扔在地上去去晦氣,而有些人在還是個嬰兒的時候,已經什麽都有了。

她控制不住自己地要去報復,好像從白衣那裏奪過來點什麽,就是對這個不公世界的最大反抗。

但她失敗了,連她僅有的,都要被奪去。

她跪在那巍峨的門前,額頭磕出了血,但沒有任何人給她回答。

直到她在那無窮無盡的長跪中,徹底蛻變。

她不再恨白衣了,她突然明白,針對自己的,是整個世界。

是這個該被砸爛的世界,是所有以欺壓她為樂的人。

她傷害了那個被世界寵愛的人,世界要她去死。

那不如看看誰先死吧。

江晗光的眼神慢慢的冷下去,她的淚痕幹在臉上,黑瞳深處像是要湧出什麽食人的怪物。

她扶著腿站了起來,最後看了一眼那高高的宮門,用力的抹幹凈了額頭上的血,一瘸一拐的向外走去。

很難把她跟昨天那個被範潔罵的鵪鶉一樣的女人聯系在一起。

程影的眼神不自覺地跟著江晗光的身影,呼吸變緩,看著屏幕上的白衣人走向暗無天日的深淵。

直到——“導演,你這拍的什麽鬼,她一個反派要那麽好的鏡頭幹嘛?”

花冉小姐,總是如此不失時機的討人厭呢。

程影嘴角扯了扯,打量著那跋扈女孩的眼神越發冷漠,起身換衣服。

江晗光坐在休息區歇了沒一會,就得到了導演無奈的示意,還得重拍,她心平氣和地起身準備再去跪一會,肩膀卻突然多了一股力,用不能抵擋的力度把她按回了座位上。

“?”她下意識擡頭,卻見這兩天頻繁出現的程總依舊穿得跟個行走的掛件機一樣,一手按著她,一手捏著個吃了一半的冰激淩,笑得一臉蕩漾地看著原導。

“這第幾遍了?”

原導沒料到程影還會出現,驚得後退了半步,還是先回答了她,“第五遍。”

“咳,可以啊江小姐。”程影笑得越發歡暢,輕輕拍拍她的肩膀,“別人拍戲是拍戲,你這是軍訓啊,說潑就潑說跪就跪?”

“……”雖然程影的語調跟內容都沒個正形 ,但江晗光總覺得這不太像好話。

而且不知為何,明明程影此時沒有任何出格的舉動,江晗光卻敏銳的覺察到了她的不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