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5章

“洞衡?”敲竹鬼怎會不知道洞衡君是誰,就算沒有見過,也該是聽說過名字的,“傳聞洞衡君不離洞溟潭,她去陳良店做什麽,只是為了渡魂退洪?”

華夙冷聲:“那洪水怕還是魚仙引去的,否則我怎會說一個唱紅臉,一個唱白臉。”

敲竹鬼一愣,隨即又覺得理所應當,“洞衡君是散仙,不為九天管束,早些時候聽說九天不要她,是因她修的是無情道,不知憐憫世人,也不知這是真是假。她極擅禦水,所以才拿得下洞溟潭。若我是潭裏的魚仙,定對她有諸多不滿。”

華夙目露輕藐,“她上不得九天,哪是因什麽憐不憐世人,分明是因她無心無情,渡不得劫,境界已不能增進。”

敲竹鬼不敢忤逆她,這鬼說的是什麽,那就是什麽。

容離把手從竹子間收了回來,腕骨上被夾出了一道紅痕。

她轉著手腕,斟酌著這兩只鬼所說的話,小心翼翼道:“不無道理,洞衡救人,未必是為了唱白臉,那些魚仙指不定真對她不滿,她救凡人,一來是為了阻止魚仙作惡,二來……是想從中尋個法子感悟人間七情,好渡過那什麽劫。”

華夙心覺好笑,“你在為她說話?你見都未見過她,倒是替她想好緣由了。”

容離揉起自己的手腕。

躺在地上的敲竹鬼氣喘籲籲的,“我把知道的都說了。”

華夙冷聲一笑,俯視他時像是仍位居高位。她轉身迎向院子一角的竹子樹,猛揮出了一道鬼氣,朝竹子底下的泥土震去。

泥沙陡然掀起,害竹樹受禁錮的術法陡然解去。

那一棵棵的竹子來回擺動著,好似在躬身答謝,轉瞬化作綠煙散去。

再一看,院子裏哪還有什麽竹子,那一處角落的泥土被翻得松松軟軟的,其上空空如也。

倒在地上的敲竹鬼見華夙轉身,手腳並用地爬出數尺。他擡掌一拍地上石子,被翻松的泥土登時湧動著鉆了回去,地下拱起一團,好似有什麽東西要往容離和華夙腳下鉆。

容離著急退了一步,拿著畫祟不知所措。

華夙冷下臉,身影倏然化煙,彈指間又在敲竹鬼面前凝成人形,細長五指抓在他脖頸上。

敲竹鬼大駭,猛咬牙關,地上石子嘩啦作響,黃泥破開,一只土凝的長臂從中伸出,要將華夙的雙足抓住。

華夙手腕一轉,硬生生擰斷了敲竹鬼的脖頸。

黃泥自半空一散,撒落地面。

容離長呼了一口氣,掌心滿是冷汗。

“不自量力。”華夙說完,將敲竹鬼幾欲飛散的神魂擒住,好似撕裂布帛般,嘶啦一聲,把那魂給撕了個四分五裂。

容離訝異,“他……死了?”

“死了。”華夙站起身,輕拂掌心,“若他只是想走,我自然不會攔他,可惜了。”

容離訥訥:“你找他,就是為了知道畫祟的用材麽,莫非你也想造一杆新的畫祟?”

華夙似笑非笑,語焉不詳地說:“畫祟哪是這麽容易就能造出來了,天時地利,少一樣不行。”

容離手腕紅痕未消,她揉著腕子說:“沒想到你竟還會助那些竹妖逃脫。”

華夙慢聲道:“這敲竹鬼最喜吃竹靈,我上一回來時,從院子外便能看見密密麻麻的竹梢,想來已被吃去不少。”

“你如此好心。”容離深覺意外。

華夙道:“得去找澆靈墨。”

容離不問她為什麽要找那墨,有那麽一瞬,她覺得自己好似知道了什麽,但就好比將斷未斷的藕絲,她剛要將其擒住,那念頭便潛下去了。

華夙不急著出鬼市,剛要走出巷子,忽聽見外邊吵哄哄的。

腳步聲紛雜錯亂,鬼嚎聲四面而起,遠處屋瓦嘩啦一聲掀起,好似在找什麽東西。

華夙腳步一頓,皺起了眉頭,側身便朝容離看去。

容離愣住了,不知此事與她有何關系,難不成她一個活人混進了鬼市,被這些鬼嗅出來了?

不想,華夙竟伸手,那細長的手指探向她的胸口。

容離微微抿起唇,面紅耳赤,卻見華夙伸出的手忽然頓住了。

狐裘裏垂珠拱了一下,將腦袋露了出去,嘴一張,作勢要叫。

垂珠還未來得及叫出聲,便被揪住了一根胡須,它陡然噤聲。

華夙冷聲道:“倒是忘了你這小東西。”

垂珠雖不像先前那麽怕她了,可免不了被那寒冽的威壓壓制,不由得犯怵,本還想叫上一聲,不想喉嚨竟像被堵住,愣是它怎麽張口,也擠不出一點聲音來。

華夙見它瞪著眼,小貓臉上露出點兒難以置信的神情,不由得發笑。

容離擡手,想把垂珠摁回去。

不料,華夙伸手,捏住了垂珠的後頸,硬生生將它提了過去。

垂珠後頸被捏住時,華夙的手背無意蹭到了容離的衣襟上,手涼颼颼的,卻滑得厲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