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6章

聽著似是發生過什麽事,不然姥爺為何不想再在府上看見法師。

容離打量了一下單金珩的神色,輕聲問:“舅舅能細說當時之事麽,與我娘究竟有何牽連?”

單金珩沉默了一陣,轉身坐至院子的石桌上,邊上就是那挖鑿出來的小池子,池子裏的魚輕觸水面,倏然又潛了下去。

幾個丫頭還在邊上站著,一個個面面相覷,斟酌著這事兒她們能不能聽。

單金珩回頭道:“你們手頭若有事要忙,去忙便是,我有話同姑娘說。”

小芙轉身就走,暗暗瞪了白柳一眼,走過去時還刻意撞了一下她的肩。

白柳一個皺眉,也撞了回去,兩個人就這麽肩膀碰肩膀地走出了院門,而空青在後邊面無表情地跟著出了院門。

單金珩垂著眼,忽地從袖口裏拿出了一根褪色的紅繩,紅繩裏編進去了幾根銀線,看著紅白相間。他把紅繩遞到了容離面前,說道:“這是當年那法師留下的,丹璇走時未帶上,舅舅我……擅自拿了,就當留個念想。”

容離接了過去,兩指輕輕撚著,沒能在這紅繩上看出什麽究竟,這紅繩看似尋常普通,只是其上墜著一塊雕了符文的銀片。

那銀片約莫有米粒那麽厚,半個尾指指甲蓋寬,其上符文雕得潦草,看不清寫的是什麽。

華夙靠近看了一陣,吝嗇地伸出兩根手指將其捏住,“退邪。”

容離眯起眼細,這才看明白了字形。

華夙松手兩指,“確實有丹璇的氣息,只是這氣味寡淡,透著一股死氣,一看便知是死人之物。”

容離垂眼,翻來覆去看了一陣,實在看不出什麽死氣。

華夙輕哂,似是猜出她心中所想,手探至她胸前,食指隔空指著,“並非用眼睛看,而是要用心。”

容離不明所以,看單金珩一副痛心的模樣,許是因想到了丹璇,又不由得傷感起來了。她五指一攏,把紅繩握了個緊,“這紅繩怎麽了?”

單金珩皺著眉頭,掌心覆在臉上一抹而下,長嘆了一聲道:“若法師所言俱真,那丹璇應當是要把這紅繩隨身帶著的,但府上……似乎只有舅舅我一人信了那法師的話。”

“法師說了什麽?”容離匆忙問道。

單金珩沉思了一陣,徐徐將舊事道起:“那時丹璇約莫只有七歲大,我長她六載,有些事記得比她自己都要清楚些。說起來,丹璇未換牙前,似常能看到一些尋常人看不到的東西。”

“這事也不知你有未聽說,那時你姥姥剛將她抱回來,她進府後鮮少哭鬧,我有時陪在她身側,聽見她沖著別處呀呀叫喚,會笑,卻不會哭。我聽聞小孩兒是要多曬曬太陽才好的,見那乳娘無動於衷,便徑自將其抱出屋外,才剛踏出門檻,她便大哭大叫,嚇得我只得將她抱了回去。”

“那乳娘道,丹璇每回俱是如此,索性便不抱出去了,此後我再未打過這主意。那時丹璇那麽小,有回乳娘告假,你姥姥便把丹璇抱去了她那屋,隨後似是有些事要忙,便令婢女暫且照看。

我在隔壁屋裏看書,聽見丹璇忽地大哭,匆忙跑了出去,可一個未留意,絆到門檻撞著了頭。丹璇哭得厲害,我哪還留意自己的傷勢,緊趕慢趕地跑了過去,只覺得頭腦發昏,雙腿也軟得很,眼前還冒著金星,就跟撞出了魂一樣。”

華夙站在邊上,輕嗤道:“怕是真的撞出魂了。”

容離未出聲,就光顧著聽單金珩說起舊事。

單金珩眉頭緊皺著,又道:“我走至丹璇面前,才知她忽然大哭是因伺候的婢女想將她抱出屋外,那婢女拍著她的背焦急哄著,好似並未看見我,我靠了過去,也小聲哄她道‘小妹莫哭’。婢女看不見我,可丹璇卻似是能,她哭紅的眼一彎,竟然沖著我笑了。”

“她何曾沖我這麽笑過,我心下覺得古怪,低頭一看,才知自己竟是飄著的,難怪身子那麽輕,好似成了什麽飛絮,一下便能蕩出數尺外。”

容離皺眉,“此事……當真?”

單金珩平靜道:“你若信,它便是真,若是不信,姑且當作市井話本。”

容離抿著唇沒吭聲。

華夙饒有興致,“尋常人丟了魂,可不容易回得去,莫非有人助他?”

單金珩又道:“我那時嚇得不知所措,擡手往額上一摸,才發覺頭頂竟全是血,那一摔竟摔破了頭。”

說完,他擡手往額頭上摸去,把額發給掀了起來,額角上果真留有一個猙獰的疤。

容離看得清楚,這疤微微突起,足有拳頭那麽大。

單金珩甕聲甕氣道:“這血一直流不停,我卻不覺得有半分疼痛,興許是因當時靈魂出了竅,正想著回去的時候,我看見……”

“怎麽?”容離忙不叠問。

單金珩道:“暗處有一個虛虛的影子,現下一想,也不知那究竟是不是影子,饒是我再怎麽瞪眼,也只能看清一個輪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