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9章

容離百思不得其解,也不知這祖宗是不待見凡人,還是單單不待見這單家的丫頭。

屋外,單流霜還在小聲說話:“昨兒姐姐你見著單挽矜和單筠了麽,他們可有為難你?”

盡管華夙收了手,可容離還像是被扯著嘴角,唇微微張開,牙齒跟鉆風一樣,有點凍。她抿了一下唇,小聲道:“我可未與她糾纏過。”

“那也得防患於未然。”華夙冷著聲說。

容離索性遂了她的意,尚還惺忪的眼眨了一下,“那我不和她糾纏就是。”

華夙頗為滿意地點了一下頭,手指一勾,小芙昨夜放在架子上的木盆頓時飄了過來,好似有一雙手端著,可托在木盆底下的分明是黑森森的鬼氣。

那木盆懸在半空,盆中的水晃了一下,險些灑了出來。

水是幹凈的,只是經了一夜,早已經涼透了。

華夙的目光往下一斜,吝嗇地伸了一根手指,探進水裏攪了一下,原該涼透的水頓時冒起了熱氣。

單流霜還在屋外說話,小姑娘有些急了,擡高了嗓門問:“姐姐,你又睡過去了麽?”她聲音尖,聽著就跟嘰嘰喳喳的雀兒一樣,還真的應了華夙的話,有點兒吵鬧。

華夙不以為意,方才明明聽見那丫頭說話就覺得煩,這會兒跟耳邊過了風一般,“洗漱,完了咱們就上犬兒山。”

容離把搭在木盆邊上的帕子拿了起來,“還得去給姥爺姥姥請個早,先前在容府裏不必做這些,現下在單府裏,姥姥姥爺待我好,想來還是該多走幾步。”

華夙勉為其難道:“你樂意便好,又累不著我。”

容離把帕子浸進了盆裏,那水溫溫的,算不得太燙,手剛泡進去,好似把筋骨都泡開了一樣,舒服得很。她望見門紙上映著的人影,省得單流霜再叫喚,連忙道:“醒著呢,進來。”

木盆還懸在半空,怎麽看怎麽詭譎。

容離眼睫一抖,有點兒無辜,說話時全然忘了這木盆還懸著。

華夙一招手,立在遠處的木架子磨著地嘎吱作響,似長了腳一般,轉瞬便被鬼氣推到了木盆下,那木盆往下一沉,老老實實擱在了架子上。

單流霜推門而進,穿了一身大紅的襖子,襯得臉白生生的,甚至明艷。她剛進屋,就往容離那兒撲,噙著笑說:“姐姐今兒可要上街看看?我同你一道,這皇城裏多的是好吃好玩兒的。”

站在邊上的華夙又不樂意了,往旁走了幾步,坐在椅子上,手肘屈了起來,面色冷淡地支著下頜。她身側站著那只剝皮鬼,這剝皮鬼一動不動,身上穿著的衣裳比那單家丫頭身上穿的還要華貴。

到底是精心勾畫的,如此費神畫出的皮,怎麽也寒磣不到哪兒去。

華夙面上無甚神情,伸手去捏住了剝皮鬼的衣袂,兩指輕撚著。

剝皮鬼本還能忍著不吭聲,眼看著這新得的皮就要被撚皺了,才面無表情道:“大人。”

華夙不動聲色。

剝皮鬼左右為難,用小姑娘細細弱弱的聲音說:“大人,皮要壞了。”

華夙這才松了手,嘁了一聲,“罷了,省得捏皺了還得給你換新皮。”

剝皮鬼語調平平,脆生生開口:“多謝大人。”

旁邊這大鬼小鬼你來我往地說著話,容離悄悄睨去一臉,在擰幹帕子擦了臉後,才慢聲拒絕:“昨夜和姥姥去街上看了一陣,今兒不去了。”

單流霜不依不饒,“可夜裏和白日所見可大不一樣,夜裏花燈好看,可白日裏有趣的玩意兒更多,姐姐,當真不去麽?”

容離笑了一下,剛要說話,便急促地咳了幾聲,臉都給咳紅了,似是比紙還要脆弱幾分。

單流霜哪見過這樣孱弱的女子,伸出的手頓在了半空,思來想去還是收了回去,“那姐姐還是該好好歇著,改日等你身子好了,咱們再出去走走,今兒風大,便莫要出門了。”

華夙支著下頜,輕輕一哂,“這丫頭還算懂事。”

容離捏著帕子掩住唇,皺起的眉頭緩緩展開,“改日定和你一起。”

單流霜左右看了看,“姐姐身邊跟著的婢女呢,這都要日上三竿了,怎還不見來,總不該比主子起得還要晚吧。”

這話才剛說完,小芙在門外道:“姑娘醒了麽。”

容離應聲:“進來。”

小芙捧著木盆進來,冷不丁瞧見屋裏多了個人,還以為自己走錯了門,細一看,認出來這是單府的小千金,這才擡腿走近:“單小千金也在。”

單流霜努了努嘴道:“我去把書給抄了,省得明兒先生問起時,一個字都未寫。”

容離笑了一下,“去吧。”

單流霜不情不願地走了,邁出門檻時還回頭看了一眼。

剝皮鬼側目看她,似是對別人家小姑娘身上穿著的衣裳感到新奇,眼巴巴看著她走遠,還往自己身上比劃了一下,似是又想要新皮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