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9章

“是蘿瑕麽。”容離心裏覺得是,卻還是問上了一句。

那養嬰本就已閉緊了嘴,聽見了這名字當即掙紮了起來,身子在這木籠擰作一團,全然不顧這木籠還在吞它的鬼氣,一股腦往籠骨上撞,身上一碰及籠骨,當即像是受了鞭擊,身上面上一道道丹紅的痕跡。

它雖在掙,卻一聲也沒吭,先前只是怕,如今怕得只想跑。

華夙回頭,“少提這晦氣名字。”

容離驀地屏息,心道這蘿瑕莫非也厲害到旁人一提她名字,她就能聽到了?可先前……不是提過麽。

哪知,華夙冷淡地呵了一聲,嘴裏吝嗇地吐出兩個字音,“難聽。”

籠中養嬰擠得頭骨都走了樣,一雙瘦弱的手扒在籠骨上,想將這籠骨掰開,它一雙手鮮血淋漓,身下那蜷得不成樣子的人皮跟個毯子一樣。

華夙又籠了一下五指,那原已被籠骨勒得不成樣子的養嬰嚶嚀出聲,哇哇大叫著。

這哭喊聲夾在狂風中,夜風咆哮不已,這養嬰的啼哭也響徹天際,分毫不退讓。

容離定定看著,雖未曾親身經受過這痛楚,可身子被折成這模樣,該是疼的。她好似從未見過華夙喊疼,就算上回她的手被那什麽舍利給灼得白骨盡露,卻也沒說過一句痛。

人本就有萬千相,死後化作的鬼自然也如此。

空青站在一旁,極力克制著氣息,好似一根繃緊的弦,余光戰巍巍地留意著四處,只看到地上的鮮血越來越多,卻不知它是從何處流出來的。

方才姑娘畫了什麽她也未看清,亦不知半空中的墨色消失到何處了。她聽著容離自言自語般說了好一陣,若非經歷過昨夜之事,她定覺得姑娘是夢行症又犯了。

木籠隨著華夙的手攏緊,一寸一寸地縮小,籠骨裏,養嬰身上的皮肉擠了出去,近乎要被壓成了一個肉團。

容離下意識想別開眼,正要轉開眸子的時候,忽瞧了個清楚,那養嬰被壓成一團,隨後在木籠裏皮肉爆裂,鮮血從籠骨裏迸濺出來。

眼看著那血要濺到身上了,她驀地退了兩步,這一退還絆著了自己的腳,差點跌倒。

華夙伸出一根手指,那朝容離飛濺出去的血珠登時一頓,隨後慢騰騰朝她的指尖遊去。她食指一屈,把這血珠彈回了籠子裏。

原足足有一人高的木籠,頃刻間縮得比養鳥雀的籠子還要小,籠中養嬰已是血肉模糊,神魂驟然離體,好似一團躁急的黑霧,本欲撞出這籠,卻被硬生生壓得碎作了粉煙。

這麽個鬼魄,就這麽沒了。

容離嘴一張,這才微微吸了一口氣,擡手按住了暈沉沉的腦袋。

地上全是血,還有……零零星星的肉沫。

容離胃裏一陣翻滾,猛地轉過身,多看一眼便會忍不住想吐。

華夙呼出一縷鬼氣,朝地上那縮得不足拳頭大的木籠和血肉席卷而去,將其兜了個凈,只一眨眼,地上幹幹凈凈,連點痕跡也不剩。

站著不動的空青眨了眨眼,眼睜睜看著地上那一大灘的血跡憑空消失了,若非她現下還清醒著,定覺得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。

容離還背著身,哪知身後是什麽景象。

一只冰冷的手伸了過來,撥開她散在臉側的頭發。

華夙把她的頭發撩到了耳後,手一擡,輕落在她肩上,“幹凈了,還不敢看?”

容離這才慢騰騰轉身,朝那木籠原本所在的地方望去,果真瞧不見一點痕跡了。她這才喘了一口氣,虛弱無力開口:“它……就這麽沒了?”

“難不成我還要留它養眼?這等鬼物,吃了還臟喉傷胃。”華夙嫌厭地說了一句。

容離眨眨眼,只見華夙神色依舊平靜冷淡,好似做這些事已經是家常便飯了,擰殺這麽一只養嬰,壓根掀不起她眼底的波瀾。

想來,華夙合該如此目空一切,她走至如今地位,絕不可能是吃素的。

“傻了?”華夙撚了撚手指,明明方才也未碰到飛濺而出的那一地血,卻好似被臟了手。

容離搖頭,她還是頭一回看見華夙下殺手,先前頂多瞧見她發絲淩亂,亦或是黑袍被撕出破洞,如此血淋淋的場面,她還是頭一回見。

“你未傻,可你那婢女怕是要傻了。”華夙輕嗤了一聲。

容離這才想起來,空青還在她身側站著,忙不叠轉頭看去,只見空青站著一動不動,好似神魂離體。

空青覺察自家姑娘投來目光,僵愣的眼轉了轉,如魚重回水下,猛喘了一大口氣,望著空空如也的泥地,顫聲道:“姑娘,方才那地上可是有血?”

“有。”容離允她跟來,本已不打算瞞她,索性點了頭。

空青訥訥道:“這血……現下是沒了麽。”

“不錯。”容離又輕著聲應和。

空青退了一步,兩腿發軟,“那血是從何處來的,姑娘你方才……在同誰說話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