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章(第3/4頁)

那狐狸四爪俱被磨得血肉模糊,氣息奄奄,命火越來越稀薄,一頭撞到了她跟前。

那時她已奪得畫祟,也將蒼冥尊弑殺,正漫不經心地坐在白骨壘起的王座上,鞋履下是汪洋血海,就連縷縷銀發也被染得殷紅一片。她看見一只狐狸朝她遊來,周身鮮紅,也不知生來便是紅狐,還是被這血海染的。

狐狸雙目濕潤,嚶嚶哭著,百鬼頓在血河對岸,不敢靠近一步。

她哪有心思救什麽狐狸,揮手便將其拂開,那狐狸淩空而起,竭盡全力才過了河,竟活生生被拋了回去,慘遭百鬼啃噬,連魂都不剩。

華夙面色不改地看著正輕撫黑貓的容離,忽然覺得,救救現下這只狐狸亦無不可。

容離安頓了貓,任它用稚嫩的牙磨自己的指腹,問道:“要一起去麽?還是說,你明日有別的事要做?”

“那便去看看。”華夙道。

容離吃痛地嘶了一聲,將黑貓的嘴巴撬開,碰了碰它的白牙,低聲說:“說起來,還未給這只貓取名字,你可要親自為它取名?”

華夙神情莫名,無這雅興。

容離把手拿開,捏了黑貓的爪,貓掌綿軟,“這是你挑的貓,不該你來取名麽。”

華夙一時無言,淡聲道:“一只畜牲還要取名?若當真要取,你自己來。”

容離頗覺遺憾,歪著頭想了一陣,黑發和混在其中的朱絳滑至胸前,彎下腰小聲道:“叫你小黑如何。”

這名字甚是隨意,一點也不雅致,叫起來也不體面。

華夙原本並不在意,還漫不經心地合起眼,壓根未將這貓的名字當一回事,可在聽到“小黑”二字時,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,眸光不冷不熱地掃了過去,頓在了竹箱裏窩著的黑貓上。

“說笑,取垂珠可好?”容離抓了這黑貓的尾巴,這貓尾最末竟長了一撮白毛,看起來確實像是綴了顆白玉。

華夙這才搭理了她,“不錯。”

容離蹲著身,朝竹箱貼近,小聲喚道:“垂珠,垂珠?”

竹箱裏的黑貓還不知這是它的名字,靈巧地轉了個身,縮到角落去了。

半夜裏,如酥潤雨終於停了,而這彌天大霧也漸漸消散,待到第二日迅日東升,這霧才消失得一幹二凈,天澄凈如鏡,萬裏無雲。

管家早早備好了馬車和路上吃的糖酥糕點,又盛了蜜水,給主子們放在了馬車上。

容離從床上坐起時,空青已從庖屋取來了魚,挑了刺還剁碎了,喂給了垂珠。

垂珠吃得急,一邊吃一邊哼哼叫著,好似忘了屋裏還有只令它瑟瑟發抖的鬼物。

窗半敞著,華夙站在窗邊,抱著手臂望向屋外。

一個鬼影在墻上若隱若現,好像想出來,又不敢。

華夙冷著臉,五指一攥,幹脆將這鬼鬼祟祟的婢女給擒了出來。

附在墻上的女鬼被拽了個正著,趔趄著跌在了容離跟前,瑟瑟發抖著,正是玉琢。

玉琢朝華夙看了一眼,忙不叠開口:“大姑娘,我找著那害我的人了,老爺院子裏的就叫齊武,庖屋裏的叫元奎。”

容離迷迷糊糊聽著,頭微微點了一下。

小芙伺候她穿好了衣裳,把溫熱的手爐拿了過來,塞進了姑娘手裏。

容離身上裹著狐裘,手裏捧著個暖爐,雙眼似氤氳著霧氣,惺忪懶散。

玉琢又道:“姑娘,可需我盯住這二人?”

華夙冷淡地嘖了一聲,“啰嗦,去做便是。”一擡手,又把這鬼甩了出去。

這一擡臂,容離跟前哪還有什麽鬼影。

華夙斂目,下頜微擡,好似在感受這冬風拂面的寒涼,越發像個人了。八風不動的黑綢被風掀開了點兒,覆在後腦勺要落不落的,黑白相間的發露出來許多。

她回頭看容離,只見這丫頭坐在床邊懶懶散散的被伺候著,掩在綢布下的唇角極其寡淡地勾了一下。

容離昏昏沉沉地坐了好一陣才回過神,站起身正想往外走,在瞧見華夙時腳步一頓,轉身將手爐塞給了小芙,彎下腰把竹箱裏的貓抱了出來。

垂珠剛被喂飽,乖乖巧巧地窩進她懷裏,周身和那手爐一樣暖和。

容離抱著貓,朝華夙看去,眼底湧著期許,輕聲道:“走了。”

空青道:“我留下守門,姑娘且放心上化烏山。”

容離頷首,壓低了聲音道:“這兩日,你且替我看著這二人,一名齊武,一名元奎,若是他們要出府,暗暗想個法子攔下。”

她伸手拍了拍空青的手背,目光澄澈,“我信你,莫讓我錯付。”

空青怔了一瞬,抿著唇點頭。

容離踏出門檻時特地頓了一下,望著華夙,唇無聲地動了動——

不用這貓麽。

華夙似乎覺得有些難堪,眼珠子慢騰騰地轉了一下,冷淡的眸光落至黑貓身上,半晌沒說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