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7章

下城中精疲力盡的修士們陸續散去, 回上城驅魔會,或打坐調息,或各司其職。

玉瀲心與闕清雲也回到下榻之處, 吩咐方絕念留意驅魔會中的消息, 若是戒法大師醒了,便立即通知她們。

進屋後,玉瀲心反手合上房門, 不僅在門上貼上一張隔音靈符,更是上前半步, 握緊闕清雲的手。

後者與她心念相通, 不用她多說一句,便已領會她的用意。

兩人腳下的地面開始融化,漾起一層淺淺的波瀾, 隨後擴散成丈許方圓的暗紅色水潭, 潭水將她們吞沒,轉瞬間,一紅一白兩道身影便沒入虛空,消失不見。

街道布局還是璩陽城的樣子,但秘境內空空寂寂, 無有人煙。

鏡虛秘境有兩種不一樣的形態。

其中一種,是像昨晚那般,構建於現世物質之上,可憑玉瀲心與闕清雲的意願隨意改變空間大小, 並決定哪些東西可以保留,哪些將被驅逐出境,甚至可以掌控被秘境圈納的部分生靈的生死。

另一種,便如此刻, 以凡界中某一點為媒介,在虛空中開辟一塊獨立的空間。

這空間是媒介落定之所方圓十裏的鏡像,鏡中鏡像殘破凋零,除卻媒介與凡界的一點聯系,兩個世界完全分隔,在這裏,發生任何事,也不會為人所知。

但同時,她們對凡界中的風吹草動,也會降低感知。

玉瀲心二人執手相靠,並肩坐於驅魔會的屋頂,仰望天空中一彎血紅色的月亮。

鏡虛秘境內時常是這般荒敗淒涼的景象,血月時而圓,時而缺,但不管它缺或整,天地間都一派蕭索,月光不是皎潔朦朧的,反倒透著幾分邪詭的兇厄之氣。

但她們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景色,甚至能從中品出幾分安寧。

不等闕清雲相詢,玉瀲心便手腕一翻,主動掏出今日在城外救下戒法大師時撿到的物什。

寸許長的小物件兒,納在玉瀲心掌間,似曾相識。

乃是一支骨笛。

這根骨頭取自一種飛鳥,骨骼瑩白,形狀獨特,因時常被人握於指間把玩,表面已有部分玉化。

這東西,是極少見的,可用於辨識身份,不像刻意遺留,多半是與他們交手時,不慎掉落。

“師尊可也覺得眼熟?”玉瀲心瞧見闕清雲略微詫異的眼色,故而有此一問。

闕清雲眼中驚訝一閃即逝,隨後很快恢復平靜,點頭應道:“這骨笛與當初皇妃所留遺物頗為相似。”

此前大璩王朝的末代國君還在皇位,玉瀲心二人助國君脫離道衍宗的鉗制,曾了解到一段舊日恩怨。

那時引魂宗的震魂魂骸之靈嗣欲復活已故的皇妃,在其遺物上下咒,吸取其女炎琴悅的生氣,她們尋到的咒物,便是一支罕見的骨笛。

但此刻,玉瀲心手中這支骨笛,與其相似,卻並非同一支。

玉瀲心點頭認同,眸色稍暗,臉色也變得肅然冷漠:“由此可見,昨夜與戒法大師交手的,絕非僅僅只是一個邪祟。”

有神秘人造訪,將戒法大師重傷,以這時間來看,未免也太巧合了些。

“此事的確蹊蹺。”闕清雲的神色也有些凝重,“要查明何人在背後興風作浪,這骨笛來處許是關鍵。”

殷晴雪日前才封印了湘山內的業源,照理說千裏範圍以內,短時間內不該有那麽濃郁的霧障。

可昨夜霧障不僅出現了,還十分兇險,那邪祟氣息之濃,她們見所未見。

“我們既要調查這支骨笛到底是何人所有,又不能打草驚蛇。”

玉瀲心將骨笛鉗於指間,旋轉把玩,思量著說,“信得過的人少之又少,又不知國君下落,或許,只能先等戒法大師醒來,尋他問一問。”

闕清雲點頭,而後又接上她未說完的半句話:“引魂宗有莫大嫌疑,接下來行事,可要更加小心。”

·

玉瀲心與闕清雲進屋後便閉門不出,方絕念便在院子裏調息,不時到驅魔會前廳問一問,戒法大師傷勢恢復如何,什麽時候會醒。

正午時分,日頭灼熱,方絕念第三次來到驅魔會,向當值之人打聽戒法大師的傷情。

“一上午來三回,你那麽閑的話,何不去下城驅魔?”

身後傳來陰陽怪氣的聲音,方絕念聽出是誰,頗覺無奈,一回頭,果然見不遠處立著殷晴雪為首的三人。

“下城遭遇業力之災,城中不少染病之人潛伏,禁衛和驅魔會同僚都忙得腳不沾地,你怎麽好意思還在這裏閑逛?”

殷晴雪半揚著臉,眉目肅然,振振有詞。

方絕念皺起眉,這番話與其說是譴責她對下城的災難袖手旁觀,更多的該是出於私怨的挑釁,得理不饒人。

她自認理虧,何況對方是玉瀲心的妹妹。

方絕念不欲同殷晴雪掰扯,更不會拿今日相救之事壓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