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3章

天玄傳人。

怪物放大的血色瞳孔漸漸失焦, 小山一般的身軀飛快皺縮,枯萎,最後只剩一副枯黑的皮囊, 散著濃烈而腐朽的腥臭。

直至妖獸氣息徹底消失, 闕清雲方捂住心口,踉蹌著退了兩步。

鮮血飛快洇染開來,浸透她的衣衫, 在後背顯出一大片斑駁刺眼的血跡。

方才那一擊,確實兇險, 若非玉瀲心冒死替她擋了一下, 任這觸須穿透心臟,震碎經脈,她們兩個只有死路一條。

闕清雲腳步不穩, 身形微晃, 勉強退到玉瀲心身側,先替後者查探一番傷勢,確保玉瀲心性命無恙,她方自袖中取出一枚療傷的丹藥,小心喂其服下。

又朝玉瀲心體內度了一蓬靈氣, 森羅魂骸這才開始勤勤懇懇地修復玉瀲心體內破損的經脈。

闕清雲心神微松,立即一陣天旋地轉,不由得跌坐於玉瀲心身側,閉上眼, 竭力調息。

識海中,一團淡金色的光暈還在一呼一吸地閃爍,當中坐著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,其人一身月白色的道袍, 眉目慈和,仙風道骨。

闕清雲納氣調息,斂了心神,神識化作一道虛影,行至老者跟前,抱拳躬身,敬喚:“弟子清雲,拜謝先祖。”

此人正是天玄宗的開宗祖師,也是玄宮的開辟之人,玄影仙尊。

如非仙尊親自出手,闕清雲師徒二人,恐怕難逃此劫。

先祖掀開眼皮,淡金色的瞳孔中霧影重重。

他揚了揚手中拂塵,與闕清雲四目相對,嘆息道:“老夫早年算到今日此獸不會安分,故而余留一縷神魂,藏於定虛之中,待爾來玄宮。”

闕清雲神色謙恭,不出聲插話,靜等玄影仙尊把話說完。

“此獸若逃出封印,玄宮難鎮其威,人界必將生靈塗炭,但老夫不過一縷殘魄,壽數已盡,爾可願承老夫之衣缽,護凡界之太平?”

聽其言罷,闕清雲神色復雜。

先祖瞧見其神色,遂問:“有何為難之處?”

闕清雲直言:“當今天下與往時不同,利益相爭,人心不古,我師徒二人數度為天下所負,而今,弟子已無心管甚家國大事,只求逍遙物外,與世無爭。”

玄影仙尊聽得此言,沉吟數息後無奈搖頭:“可惜啊,老夫觀爾氣度,是有大氣魄,大無畏的,該是老夫上古之時蔔算卦中顯現之人。”

“可你既然不願,老夫也不強人所難。”仙尊嘆息道,“這定虛便請君代為掌管,倘使日後有更為合適的人出現,你且將之傳於此人便是。”

闕清雲叩首:“多謝先祖。”

“雖是如此,老夫仍有一言相勸。”

金色光暈開始緩緩消散,玄影仙尊凝眸片刻,又道,“爾之命格與常人有異,不定何時再轉心意,在此之前,萬望沉心靜氣,修身養性,莫要因一時沖動,毀了道心。”

此言頗有幾分告誡之意,闕清雲神色微頓,眼神倏然凝重。

她垂頭思量半晌,未應,待那金光徹底消散,方如夢初醒,俯首一拜。

再睜眼,她們仍在地底深淵,因納氣入體,稍事療傷,不適感有些微好轉,傷口也已止了血。

相比於她,玉瀲心的傷勢本要嚴重許多,可有森羅魂骸為之療傷,其傷勢恢復的速度還在她之上。

又盤膝打坐半炷香,闕清雲起身,將玉瀲心打橫抱在懷中,禦劍而起,騰空向上,欲離開深淵。

定虛已被闕清雲所獲,那怪物也已伏誅,深淵之下的靈氣愈漸稀薄,若要靜下來療傷,還是另覓他處。

深淵太長,闕清雲中途體力耗盡,便將劍刃刺入巖壁,立在劍柄處短暫休息,待得丹田中再聚靈氣,又繼續禦劍而行。

好在妖獸精魄被仙尊鎮壓之後,定虛內部動蕩的靈氣恢復穩固,深淵四壁不再坍塌,闕清雲方有短暫借力之處。

如此反復十數回,終見洞頂天光。

闕清雲身化一道熾白流光,自深淵洞口一躍而上,落在洞壁邊緣。

身後幽深的洞口相比於她們下去之時擴大了十倍不止,那玄黑巨龍的屍體與重傷的東冥樂都已不見蹤跡。

除此之外,天邊翻卷的黑雲散去了些許,烏壓壓的天空透出些許淡金色的光亮,散著劫後余生的勃勃生機。

種種跡象都能窺見端倪,妖獸精魄被仙尊再次鎮壓,玄宮的動蕩也因此平息下來。

體內靈氣再次耗空,闕清雲抱著玉瀲心徒步而行,在深淵外幹凈的緩坡上暫時坐下歇息。

玉瀲心的傷勢恢復很快,貫穿胸口的血洞已然愈合。

闕清雲將其攬在懷中,動作輕柔地撫去對方臉上殘余的血汙,拇指指腹揉過玉瀲心的唇角。

玉瀲心尚在昏迷,睡容恬靜,白皙的臉孔毫無血色,一身艷麗的紅衣更襯得她臉色蒼白。

鼻間呼出薄薄的呼吸,拂過玉瀲心耳側青絲,闕清雲眸心稍暗,瞳孔中漾起粼粼縠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