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6章

玉瀲心瞧著闕清雲劍尖懸浮的黑色靈核若有所思。

東冥氏, 她自是聽過的。

但她對東冥氏的記憶止步於天玄事變之前,如今已過萬載, 連天玄宗都一夜覆滅,這萬年以前的一方邪強,如今是何模樣,她也不得而知。

“東冥氏?屍傀術?”炎承鉞與炎溫瑜面面相覷。

他們顯然不曾聽說東冥一脈,更未見過這邪詭的屍傀之術,方才屍傀驚變,如非闕清雲及時出手, 猝不及防之下, 炎承鉞也攔不住他,恐叫他傷人。

“雖不能確定,但此人多半是沖著瀲心來的。”

因為玉瀲心半神轉世的身份大白於天下,萬古之前同天玄宗有恩怨的各大勢力必然會采取行動。

東冥氏, 不過是其中之一。

闕清雲掃了玉瀲心一眼,搖頭說道,“倘若方才帝師將之擒下時順著氣息去追, 說不定能在附近找到此人真身,眼下怕是已逃之夭夭,難覓蹤跡了。”

炎承鉞聞言, 面有懊惱之色, 便又聽得闕清雲寬慰道:“帝師大人不必自責,此人雖已逃走,但他既敢大膽潛入深宮, 必定有所圖謀,若是目的尚未達成,遲早還會再次現身。”

“仙師所言極是。”炎溫瑜贊同道, “朕這便在宮中加派些人手,查查各部之中是否有所異動。”

讓人來殿上清理了屍傀的肉身,那黑色靈核則被闕清雲收走。

對此,炎溫瑜與炎承鉞皆無半句異議。

師徒二人告退離開乾坤殿,往怡心閣途中,彼此皆未沉默不言,各自揣有莫測心思。

繞過九曲回廊,那兩層小樓出現於視野之中,闕清雲忽而停步,斜瞥一眼玉瀲心,主動開口:“瀲心可願猜猜,這東冥氏派人潛入宮中,目的為何?”

玉瀲心面不改色,挑了一縷耳側青絲繞在指尖,無所謂地說道:“管他什麽目的,與弟子有甚幹系?”

闕清雲睨著她,微微一笑。

這笑容宛如青蓮綻放,映入玉瀲心黝黑的瞳孔,勾勒出素凈清雅的輪廓。

她指尖微頓,片刻之後才回過神來。

心中暗惱,臉上卻不顯分毫,揚眉詢問:“師尊何故取笑弟子?”

“為師何曾取笑你了?”闕清雲微笑反問。

但不等玉瀲心反駁,她又道,“東冥氏特地著人入宮,或許當真與你有些幹系呢。”

說完,她擡起下頜,示意玉瀲心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,便見怡心閣的門扉上紮著一支飛鏢,其下則是一封信。

玉瀲心撇撇嘴,滿臉不信,遂幾步上前,將那書信取下,正面朝上。

信封上卻赫然寫著她的名字。

當真古怪。

玉瀲心下意識擡眼看向闕清雲,後又低頭當著對方的面迅速拆掉信封,露出其下一張雪白的信箋。

——故友相邀,請月心妹妹明日往湘山望月亭一聚。

寫信之人邀請的是玄月心,而非玉瀲心。

可見,是萬載以前,玄月心還在天玄宗時,便認識的人。

信紙大大咧咧在她手中攤開,內容只有這一句,玉瀲心展開信紙的同時,闕清雲也瞧見了信上字跡。

“湘山,望月亭。”

玉瀲心將這幾個字念出來,揚了揚眉,但覺無趣。

她本想一把撕了這信,拋在腦後不作理會,卻在擡眼的瞬間撞上闕清雲清清冷冷的視線。

欲毀書信的動作便就此頓了頓,五指未收緊便松了力氣,心思在胸中一旋,玉瀲心眼珠子轉了轉,後不緊不慢地將信紙疊好,塞進袖口收起來。

她改主意了,反正閑著無事,既有故人相邀,便去看看好了。

闕清雲:“……”

玉瀲心步子尚未挪動,那素白的身影便先她一步,自然而然地攔在她跟前。

她嘴角勾起,露出一個嬌俏又挑釁的微笑,明知故問:“師尊作何攔路?”

闕清雲臉色清寒,語調波瀾不驚,淡淡吐出一句:“不許去。”

意料之中。

玉瀲心眼裏笑意更深了,唇角越揚越高。

她向來不敬師長,慣會與闕清雲對著幹,自是不會因闕清雲這輕飄飄的一句不允便放棄自己的打算。

“怎麽,師尊還想強留弟子不成?”玉瀲心臉上笑意盈盈,半分緊迫之感也無,“弟子願去哪裏便去哪裏,師尊可莫管得太寬。”

她如今修為已與闕清雲相當,體內還宿著三個魂骸,闕清雲若要與她動手,勝算不足兩成,要以武力攔下她,毫無可能。

見其心意已決,無轉圜的余地,闕清雲靜了片刻,退步道:“皇宮距離湘山不遠,來去不過小半個時辰,眼下夜深時分,你去了也見不到人,不如明日一早再走,為師陪你同去。”

除了先前為她所囚,玉瀲心還從未見過闕清雲主動退避她的鋒芒。

不論前世,還是今生。

盡管眼下情形在她預想之中,可當這句話從闕清雲嘴裏說出來,還是令她小小驚訝了一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