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9章

玉瀲心醒後未采取任何行動, 任由道衍宗的人封住她的眼睛。

監押她的是兩名合道境修為的黑衣人,怕她中途逃走, 每隔半個時辰就會隔著囚車牢籠仔細檢查鎖鏈上的鎮靈符是否生效。

聽耳畔風聲,拉車的靈駒速度極快,搖搖晃晃行了約莫兩日便停了下來。

囚車的門哐啷一聲打開,鐵鏈發出嘩啦脆響,她被人像狗一樣拖著拽著出了牢籠,踉蹌跌下囚車。

耳畔隨即響起一聲輕蔑冷哼,鐵索另一端的黑衣道人正嘲笑她的狼狽, 對她淪落於此表示出不加掩飾的輕蔑。

玉瀲心一聲不吭, 臉上始終面無表情。

許是沒見到預料中的難堪,道人眼中閃爍一抹不屑,遂狠狠拽了一把鐵索,冷喝道:“磨蹭什麽, 還不快走!”

被鎮靈符封了體內靈氣的玉瀲心四肢無力,哪裏能經受這樣的拉扯,徑直被大力拖著奔出好幾步, 面朝地面摔了下去,將側臉擦出一小塊紅痕。

不是多嚴重的傷勢,數息便能好全, 但這刻意侮辱的行徑卻令玉瀲心皺了皺眉。

同行之人見狀, 不知何故眼皮一跳,遂出言規勸:“別折騰過火了,快些進去罷。”

黑衣道人嗤聲哼笑, 不以為然。

不過,他也沒再刁難,轉身牽著鏈子朝前走。

四周幽暗陰涼, 押送之人只負責將她送到地方,看守則另有其人。

黑衣道人臨走前抓了把她的下巴,嘴裏嘖嘖有聲,惋惜地說:“可惜,這麽好的爐鼎,就這樣白白浪費了。”

身旁人聽了這話,擔心他沖動鬧出事來,便冷聲催促他:“該走了,盡快回宮向祭司大人復命。”

他故意言及大祭司的名號,給黑衣道人提醒。

那道人果然覺得掃興,暗啐一口,不甘心地起身,跟隨此人罵罵咧咧地離去了。

他們身後幾步開外,那批頭散發的紅衣女子卻在這時擡了擡頭。

她雙眼蒙著布條,但一雙眼睛好似透過虛空看向那黑衣道人的背影。

已走出數丈遠的道人忽覺背脊一寒,不由晃了晃神,稍頓腳步。

身邊同行之人覺察異樣,問他:“怎麽不走?”

“沒什麽。”

他搖了搖頭,為方才一瞬不安感到荒謬,遂拂去心頭陰霾,邁開步子走到前面。

腳步聲遠去之後,寂靜的長廊恢復原先的寂靜,狹長的甬道幽深晦暗。

玉瀲心背倚石壁垂首坐著,安安靜靜,不吵不鬧,竟是一副隨波逐流任人宰割的認命姿態。

她在這黑暗幽靜的環境中獨自待了數日,期間竟未再有人出現。

不見天光,不辨日月,時間一長,日子便難以丈量,玉瀲心不知道距離她被關押在這裏已過了多久,興許是三五日,也可能更長一些。

昏昏欲睡之時,她忽然聽見一陣散亂的腳步聲,隨即有人闖進地牢,叩住她的雙肩,像來時一樣又押著她出去。

透過黑色的布條隱約感覺到一絲光亮,他們從地牢中出來,久違的日光將薄薄的溫暖散在她身上。

任由這些人推著她走,四周漸漸有了人聲,遠處傳來小心壓低的竊竊私語,隱約可從話語中捕捉她的姓名。

她被推上一處高台,鎖鏈牽開她的兩臂,將她的身體吊懸於空,只腳尖微微觸及地面。

枷鎖數日未松,舊傷好了又添新傷,細嫩的手腕處已是一片青紫的勒痕。

有人朝她迎面行來,摘去她臉上的布條。

乍現的天光很是刺眼,玉瀲心虛起狹長的眸子,待瞳孔適應了強烈的日芒,這才將眼瞼緩緩掀開。

入目所見,是一張溝壑縱橫的老臉。

大祭司一身白袍,負手立在她身前,幽寂的雙眼只在她臉上停留片刻,遂轉了開去,面朝高台之下烏壓壓的眾人。

玉瀲心這才得以分心四下觀察,很快辨認出來,這是道衍宗的問道台,亦是先前仙宗同盟聚首大會舉辦之地。

她果然是被道衍宗之人抓來了大璩國都。

問道台下已聚了不少修士,人頭攢動,比之仙宗同盟大會多出數倍,玉瀲心心中粗略一算,想必該有近千人。

這些人修為高低都有,身上衣袍制式顏色、繡刻紋印都各不相同,想必來自各宗各派,難怪要將她關上好多天。

她像個遊街的囚犯,被台下眾多仙家道人指指點點。

有人說她生得嫵媚妖艷,是一副不祥的禍國殃民之相,又天生地養,無父無母,天生是個沒有人性的瘋女人。

也有人說有其師方有其徒,因闕清雲上梁不正,才教得這樣一個無法無天,肆意輕狂的弟子。

台下眾多“仙人”好似街頭巷尾的長舌婦,嘰嘰喳喳,吵鬧不休,將那數不清的罪名一股腦地按在她的腦門上,仿佛天下禍亂皆因她師徒二人而起,道衍宗替天.行道,倒是遂了人心,全了大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