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章

無妄道人七竅流血而亡, 曲衍魔君冷眼掃過在場余留人等,漠然道:“無妄道人夥同血煞、孤心二人擅自設伏截殺同僚, 爾等助紂為虐,同罪論處。”

眾黑衣人嚇得面無人色渾身哆嗦,忙不叠跪了一地,高呼尊上饒命。

魔君見狀,冷哼一聲:“念在你們是受其蒙蔽的份上,便饒爾等性命,但死罪可免, 活罪難逃, 各斷一臂,以儆效尤!”

曲衍魔君親自追究此事,能保住性命已是難得,眾人心如明鏡, 再無怨艾之言,就近抓起刀劍便自斬一臂,連痛哼之聲都咬碎於唇齒之間。

眾黑衣人告罪散去, 只留一地殘血,曲衍魔君行至闕清雲跟前,掃了眼奄奄一息的玉瀲心:“莊內有一枝千年雪蓮, 你拿去替她療傷, 對於今日之事處理,你可還滿意?”

闕清雲封住玉瀲心周身穴關,替其續上斷裂的腕骨, 查驗各處傷勢,確保玉瀲心性命無礙,她這才擡了擡眼:“這是你分內之務, 何須交由我來定奪?”

“但這是最後一次。”言罷,她將玉瀲心打橫抱起,禦劍騰空,轉瞬間便不見影蹤。

曲衍魔君於林間負手而立,長臂揚起,袖袍翻卷,沾血的泥塊在鏟起的瞬間就被絞碎,伴著草根碎葉四散紛飛,將滿地屍體悉數掩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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闕清雲回到玉清居,將玉瀲心安置於榻間。

熟練除去玉瀲心周身衣物,入目盡是瘡痍之景,闕清雲沉默半晌,復嘆了一口氣。

十余處數寸長的傷口,皮開肉綻,猙獰可怖,動輒深可見骨,還有一兩處貫穿軀體的劍傷,這種程度的傷勢若換作一個凡人,早就死八百回了。

她找來銀針,以內勁炙烤彎折,再引銀線將傷口依次細致縫合。

鮮血凝於她的指尖,暈紅她的雙手,更是將床榻上的布帛浸染得一片紛亂,昏迷中的人不時輕蹙眉頭,額角見層層薄汗。

玉瀲心心口略略起伏,意識朦朧之際,唇齒微張,嘴裏喃喃念叨著什麽,湊得近了,方聽得回環往復不過兩個字。

“師尊。”

闕清雲撥開玉瀲心眼前細軟的青絲,拭去她額上細汗,遂剪斷最後一根銀線,又用沾了藥汁的棉巾細細擦拭傷處殘留的血汙,選用幹凈的布條上藥包紮。

全部忙完已是數個時辰之後,窗外天色漸暗,竟已臨近黃昏。

院外的木門被人叩響,闕清雲擦凈雙手,換了件幹凈的衣裳,這才下竹樓去院內開門。

來人竟是在玉瀲心護送之下成功脫身的郭禹,他雙手捧著個木匣子,神情踟躕,見到闕清雲時眼前一亮,又極快晦暗下去,猶疑半晌方道:“我聽說玉瀲心傷勢很重……”

“她是因為我才受的傷。”抱緊木匣的手指因無意識用力骨節泛起灰青,郭禹愧疚地低下頭,不敢看闕清雲的眼睛,“我拿了些傷藥來,還有我爹讓我轉交的雪蓮,希望玉瀲心早日康復。”

闕清雲從他手中接過木匣:“有勞了,但此事非你之過,不必介懷,倒是瀲心性子頑劣,愛淘氣生事,少莊主莫再怪罪她才好,往日恩怨,便一筆勾銷了罷。”

“是,清雲姐姐說的是。”

經此一事,郭禹對玉瀲心也有了新的認識,將傷藥轉交給闕清雲後,他就轉身告辭,未再叨擾。

闕清雲回到房間,不料玉瀲心已醒來,拖著一身剛包紮好傷就要起身下床。

“這是作何?”她將木匣擱在床頭,伸手扶住玉瀲心的肩膀,疏冷平靜的聲線中藏著不易覺察的關切,“這麽著急起來,是要到哪裏去?”

玉瀲心身上只著一件薄薄的單衣,松松垮垮的,連衣帶都沒系緊,愈發顯得她身段嬌小,姿態纖柔。

烏黑的長發自肩後垂落,直至腰際,襯著她巴掌大的小臉兒,半分血色也沒有。

她的眼神有些呆,聽見闕清雲的聲音擡頭,愣愣地瞧了眼前人許久,忽然眼珠子動了動,長睫一眨,淚水仿佛開了閘的洪流,撲簌簌往下淌。

偏她哭得無聲無息,黝黑的瞳仁上蒙了層濕潤的霧氣,眼底的哀慟透過薄霧傾瀉出來,竟叫闕清雲也感到刺骨錐心的疼痛。

好多年,沒見小家夥哭過了。

闕清雲胸口起伏,平息沸騰的潮湧,方伸手撫了撫玉瀲心的臉頰。

這個動作仿佛一下將女孩兒點醒,玉瀲心猛地朝前一撲,埋進闕清雲懷裏大喊師尊,哭得嗚嗚咽咽上氣不接下氣。

褪去自我保護的偽裝和掩人耳目的風情,說到底,她也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姑娘。

本該是承受庇佑,無憂無慮的年紀。

闕清雲小心避開傷處,輕拍玉瀲心的背,溫聲哄她:“瀲心聽話,別哭了。”

玉瀲心埋在她懷中搖頭,任闕清雲說什麽她也不起身,直至殘余的體力消耗殆盡,松弛的心神卷走了她的意識,竟在師尊懷裏又睡過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