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1章 穿到《民國梨園》 15 李淩碧根本……

海城從昨夜起便開始落雨。

鉛雲沉重,灰黑的天空像塊沒擰幹的抹布,蓋在頭頂上,壓得處處都潮悶。

白楚一大早起來,便從閣樓往下搬東西。

鳳湘班這間小院子住的都是沒登過幾次台的小少年,興許也沒什麽前途,班主便一塊團巴團巴,都丟進了這裏。等再過兩年,過了年紀,還不成事,就各尋出路去,不能吃白飯。

白楚嗓子好,長相清麗,身段漂亮,按理說絕不是沒前途的那類,但他也住這裏。

不是別的,只是因著從小到大都沒人看得慣他,班主也覺著他性子不好,怯場,不是塊能成角兒的料。

但今天他有了自己的院子,要從這兒搬出去了。

這或許是正月十五那場堂會壯了他的膽子,也或許是周記點心鋪那半斤核桃酥的功勞,但總之,他的日子在這數個月漸漸地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。

三日前,他頭次登上海城大戲院的舞台,唱了一出一位先生新作的戲。

有前輩提點他,這種時候就不要做隔江猶唱後庭花的人了,小心那些新青年破口大罵。他大小也算是個角兒了,但和那些名聲響徹海城的名角兒沒法比,所以行事還是要謹慎。

但白楚想了想,還是準備了準備,就去唱了。

這出戲不是時下都愛聽的那類,沒有苦守寒窯的王寶釧,也沒有自賞懷春的楊玉環,只是講了一個金兵南下時宋朝的故事,國破山河在,城春草木深。

這戲唱完,他便出了大筆銀元,和鳳湘班斷了關系,自己買了宅子,去外頭住,去外頭闖。老班主指著他的腦門兒罵他沒良心,白眼狼,罵了整整兩天,白楚充耳不聞。

他把閣樓屬於自己的物件都歸置好,也沒多少,只得了兩個箱子。

又檢查了遍箱子,白楚起身去關閣樓的小窗戶。

小窗正對著一條街道,街道對面是一所新建了沒多久的中學,那裏搭了個簡陋的台子,有幾名學生打扮的人聚在那裏。街邊飄著一些被細雨洇濕的傳單,大多印著一些“拒不簽字、取消密約”、“青州亡矣、國不國矣”的字。

白楚認識字,能讀一些文章,也知道近日來所謂簽字的事情鬧得兇,可他不大懂這些,見著了,便遠遠避開,不敢和鬧事牽扯在一處。

國不國,家不家的,他連自己的日子都只是剛過明白一些,沒有心力去想別的。

但要是真跟院子裏那些戲班的人說的似的,以後的官府由洋人來管,他卻也不像那些對洋玩意兒感到新奇的小少年們一樣,覺著多樂意。

但他只會唱戲,不知道別的。

不過想來海城的事,洋人還是說了不算的,這是郁先生的地方。

他知道海城的人都和自己一樣,怕郁先生,拿他當閻羅王,土皇帝。可他想著,若真出了什麽事,那還是要靠著郁先生的,這和怕不怕、罵不罵的沒有關系。

心頭隨意轉著雜七雜八的念頭,白楚關上窗,去樓下將轎夫叫上來。他租了一頂轎子,談價格時轎夫便說會幫忙把箱子背下去。

踩上常年被雨水侵蝕的樓梯,就是一陣嘎吱嘎吱的響動,令人牙酸至極。

轎夫搬了東西下樓,白楚便跟在後頭也往下走。

走到一半,下邊忽然傳來一道聲音。

“這是在幹什麽……你們是做什麽的?搬家?誰讓你們搬的,這閣樓上的人呢?白楚……白楚!”

這動靜聽得白楚一陣恍惚。

自從李淩碧搬出去,和宣清河在一塊兒後,白楚便有個把月沒見過自己這位曾經的好友了。這倒是讓他這段日子過得輕松不少,不必去用自己不習慣的狀態應付這古裏古怪的人。

亂世便多精怪傳聞,原先白楚都想過,李淩碧年前陡然變了樣子,興許就是犯著黃鼠狼了,又或是別的什麽臟東西,總之不是好的。

只是他偷偷試過黑狗血童子尿之類,又悄悄買過符,並沒見到什麽效果。

但他終還是不能再和李淩碧做朋友了。

“是我要搬出戲班了。”

白楚走下樓梯,面色平常道。

說著,他打量了兩眼如今的李淩碧——這人的長相本就是偏女子的美艷柔媚,眼下離了伶人身份,卻打扮得比戲台上更鮮艷,暗紫大紅的綢緞衣裳,張揚奪目。

“戲班裏的人說的不是假的,你真和戲班斷了,要搬出去自立門戶?”

李淩碧面上顯出一分不可置信:“不對,好好的你怎麽就要搬出去?戲班養你教你,你怎麽就要走?等等,白楚,是不是……你是不是和郁先生有聯絡?郁先生要帶你走?”

聽了前邊,白楚還以為自己去周記點心鋪的事暴露了,心裏不由一驚。但聽完後邊,他就放下心來了。

雖然不知道李淩碧怎麽總是一副郁先生會看上自己的樣子,但他沒有發現什麽,便是好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