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2章 兩面逢源

究竟誰才是造就宋國大陣,阮氏血案的罪魁禍首?倘若只歸罪於洞陽道祖,是否真如洞陽道祖暗示的那般,也是欺軟怕硬,放過了陰陽五行道祖,不敢歸咎?甚至或許阮慈本人才是真正的肇因?絳宮元君和青君隕落之時,或有意或無意地將自身暗藏的反抗之念,灌注到天魔體內,因天魔百無禁忌,或可令陰陽五行道祖功虧一簣。正是因為洞陽道祖做如此想,方才會刻意締造那般局勢來磋磨阮慈。阮慈的性格,一小半是天生,一多半也是因為從小目睹的種種壓抑情境,反而使得她倔強剛強,最是任性妄為。倘若她自幼長在安寧和樂之地,只怕也未必有這個魄力掀起萬古思潮。

她所執著的,究竟是自身心中的不甘,還是不願面對自身才是家族覆滅起因的事實?但話又說回來了,若是沒有阮慈點化,也同樣無有阮家。倘若站在道祖的視角來看,凡人靈魂,死後匯入輪回,一世際遇其實無關緊要,天下間總有不平之地,也總有凡人顛沛流離,動蕩地度過一生。天地不仁,以萬物為芻狗,大能修士倘若無有將萬物淡然視之的胸襟,只怕根本就沒有魄力運使自己的神通,倘若真能放下心中的仇恨,是不是果然如洞陽道祖所言,和他聯手才能最大限度地緩解周天大劫?

眼看洞陽道祖好不容易凝聚而出的化身,被道韻鎖鏈吸走,阮慈眸色沉沉,立於虛空之中,展眸望去,只見那道韻鎖鏈後方,不知何時,影影綽綽,已經顯化出眾多人影,俱是向她望來,身形各有濃淡,其中情祖含笑點頭示意,命祖仍是巨龜模樣,偏頭似有一絲好奇,望著阮慈不放,水祖則只流露一絲碧色,在虛空之中蕩漾,功德道祖則更為低調,只是一角明黃綢緞,纏繞洞陽道祖,並無化形現身。

這些道祖多少都在瑯嬛周天埋有伏筆,想來也是限制洞陽道祖的主力,至於佛陀和風祖,自然並無絲毫蹤跡。阮慈身受所有道祖視線傾注,自然感到一絲壓力,但冥冥之中,仿佛憑借未來道祖果位,晉入了某種玄妙境界,此處無分時空,即便是遠在瑯嬛周天的本體,也可毫無滯礙地與這些道祖彼此打量,倘若是無有道祖果位,此時已是承受不住這目光,身死道消了。但阮慈的未來道祖果位,在此時因不分時序之故,仿佛也成為自身已有的果位,她和諸般道祖對望,並不落於什麽下風,恍惚間仿佛能動用的道韻、神通,也到達道祖級數,只是這境界猶如鏡花水月,難以捉到實處而已。

但即便如此,這等對道祖境界的體會,給她帶來的好處依然是無可估量。這或許亦是道祖一方無聲的籠絡,此時洞陽道祖被囚禁了起來,佛祖和風祖蟄伏至深,倘若擇選了這一邊,這麽多道祖背書,她成就道祖的速度將會是常人難以想象的快捷,甚至不會有任何瓶頸。自然,成就道祖的那一刻,也是阮慈喪失自我的那一刻,但至少瑯嬛周天的大劫,不論如何也不會帶來嚴重後果,因青君返生之後,不論周天承受多麽嚴重的傷害,都能修補回來。

在那時光凝固的星系之上,一陣道韻流動,如水時光緩緩滴落,凝聚出太一君主那俊逸可親的容貌,笑吟吟望向阮慈,似是在耐心等待她的答復,絲毫不受方才變故的影響,依舊從容不迫。仿佛阮慈便是拒絕,也沒什麽大不了的——不過只要她當真擇選了洞陽道祖這邊,只怕當即便是兔起鶻落、翻臉無情的道祖交鋒。這些囚禁洞陽的道祖會對她出手不說,佛祖、風祖也不可能當真不聞不問,必定會設法出手援救。

阮慈心中萬千思緒掠過,事到如今,倒也不懼被眾人窺探,她有道果護體,非昔日那吳下阿蒙,便是真被窺視,也沒什麽大不了的。道祖相爭,更多還是陽謀。她心中主意其實大約已經持定,此時往星系外望了幾眼,道,“看來是無人再來劫我了。”

太一君主笑道,“你在等白劍麽?她最是勢弱,此時大約是不會現身的。”

阮慈的確在等白劍,或者說在等謝燕還的一絲消息。此時見的確杳無音信,也知道白劍若無道祖撐腰,只怕的確是不敢現身,不過無有消息有時也是好事,她點頭道,“君主之意,我已知曉,將來登臨洞天,道果將成時,我不會讓君主失望。”

這表態十分曖昧,但不論如何,阮慈已是明確了自身態度,太一君主面色一松,臉上微現笑意,而阮慈身遭氣韻變動,似是洞陽道祖對她的回答並不太滿意,欲要收回此前給予的支持,阮慈忙道,“道祖,你的意思我也明白,你我雖非同道中人,但我展望未來,你仍有一絲勝機,只是要善加把握。”

這是擺明了要吃兩頭,太一君主失笑不語,情祖亦是含笑對阮慈微微指點,似是在取笑她的貪得無厭,命祖眼中波光流轉,道,“太初,你命運之中滿是迷霧,此時仍未澄清,你的心還沒有完全落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