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72章 鮫人抱子

孫亦聽得此語,面上迎合,心中卻有些不以為然,暗忖道,“你自幼修道,便拜得洞天名師,道途無論如何也比我順遂得多,你又知道什麽民間疾苦。”

他想到這裏,見阮慈目注自己,含笑點頭,似是在贊成他的看法,又像是打趣孫亦和陳均兩人彼此裝模作樣,令她看了覺得十分促狹有趣,孫亦心中一跳,卻知道這位元嬰師姐精修感應之法,而且此處是在紫虛天中,紫虛天主人又是她的道侶,便如同在她自身的內景天地一般,只怕自己的所思所想卻是瞞不過她。即便阮慈並無苛責之意,也連忙收攝心神,不敢過分失態,便不至於招致阮慈不喜,也不願對景兒被她取笑。

陳均未曾修得感應法,孫亦也有些城府,卻並未瞧出不對,而是續道,“我生得早了些,並非是在如今這風起雲湧,處處波濤的天下中長成,其實如今的局勢,反而對低輩修士不利,因山外風波如此險惡,動輒便是元嬰相爭,低輩弟子一旦卷入,幾乎沒有生還的可能,倒是在數千年前,我剛入道的時候,天下風波更利於我等修士。一來,處處仍有動蕩不平,各方為了自己的氣運,不斷明爭暗鬥,也給了我們可趁之機,二來卻均又保持克制,大體來說,元嬰修士少有交手,便是交手,也多數會另覓場地,不至於在氣勢場中如絞肉一般,將所有牽連的修士一律不分青紅皂白地殺死。”

阮慈笑道,“你說這些做什麽——啊,是了。”

她看了孫亦一眼,笑道,“孫師弟入門後才開脈不久,便是我被燕山擄走,上清門陳兵北冥,那便是門派征伐的大動蕩,再之後又是太微門圍困無垢宗,如此看來,從那之後,這些年入門的弟子心中,中央洲陸便是無法出門歷練的險地,所有機緣,都只能到門派秘境中尋找。當真是一代人眼中,自有一代人的天下。或許這便是歲月之感了。”

孫亦雖然也聽人說起過前數百年的景象,但並非眼見,始終沒有實感,如今聽阮慈說來,才知道原來往前數千年,這些弟子果然要比自己自由得多,築基時便可遊歷天下。而他入道以來,所見又是另一番世界,還以為前輩修士那豐富經歷,乃是因為其人膽魄極大,樂於行險,此時方知原來也是因時勢而起,此時對氣運二字,感覺又深了一層。

凡是修士,幾乎都是過目不忘,對於自己經歷過的諸般事體,只有牽扯到上境修士,才會含糊其辭,難以回憶清楚,陳均說起自己往寒雨澤尋找機緣那一行,妙語如珠,牽扯到許多洲陸地理變遷,而呂、蘇、周三人或是知曉變遷之因,或是親身在場見證,你一言我一語,妙語如珠,孫亦只覺大開眼界,便是阮慈聽得也很欣然,陳均道,“那時北面邊境,寒水澤要比如今更多了許多,而且大多妖獸並不喜去寒雨澤定居,因其中有一頭遠古異獸,動輒掀起浪濤,戲耍個不停,很容易便撕裂空間,令這些妖獸墜落出周天邊界,在虛空迷霧之中永遠無法回來。不過寒雨澤相較其余水澤,又有一個好處,便是那裏是周天屏障最為薄弱的所在,時常會有域外周天之物墜落至此,興發靈機,令妖獸們得了機緣。琳姬出身的鮫人一族,便是由此而來。”

別說孫亦了,連阮慈都是第一次聽說此事,不由說道,“原來鮫人不是我們周天原有的靈獸嗎?我還以為是北面什麽洞天真人,從自己洞天中搬遷出的異族呢。又或者是上古遺族,原來竟是自生的異族。”

原來天下百族,或興或滅,除卻人族之外,本就是司空見慣的一回事。譬如紫虛天內,也有王真人造出的異獸,倘若王真人將其挪移到中央洲陸某處生活,數千年來興發安穩,逐漸和洲陸地氣融合,低階修士幾乎難以知道根腳。便是王真人有一日隕落了,這些異獸的祖先固然會跟著一道身亡,但其在洲陸上繁衍的後輩卻不會受到太多影響,同時還有許多異獸是如綠玉明堂的妖獸一般,受陰陽二氣激發生化而成,來得便是無端。因此在中央洲陸,很少有人會窮究異獸源起,陳均卻道,“確然如此,鮫人始祖本來只是寒雨澤中一頭很尋常的妖獸,乃是受了天外奇物的激發,方才開啟靈智,而且其族有一特異之處,那便是天然就生具人形。要知道凡是妖獸,雖然成年之後可以化形,但幼年時卻永遠都是原本的樣子,但鮫人卻是不同,小鮫人出生之時,乃是人形,直到三日之後,雙腿方才會化為魚尾,即便如此,一旦上岸,魚尾又可化為雙腳,這一點和所有妖獸都是不同。”

眾人無不嘖嘖稱奇,周晏清也是第一次與聞此時,不免好奇道,“雖未見過鮫人幼子,但若有此事,想來定不會成為機密,這些洞天真人都愛豢養鮫人,難道竟無人發現,又或是不屑於對外界提起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