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4章 小竹重會

此前那時間瘴癘,阮慈人都到了跟前,太一君主也不願相見。此時重回故地,阮慈根本就未曾嘗試著登臨長階,而是在階下盤膝而坐,仰望星海,將心氣放平,靜中逐漸有諸般幻象,紛至沓來,只見若幹身影,從虛無中來到此地,均是在長階下仰觀星空,隨後才登臨而去,但多是行走數階便縱身穿過前方台階,仿若透過虛影一般,從空中躍下,沒入星海消失不見。

此中景象,不由惹人深思,阮慈忖道,“這便是古往今來修行時間功法的修士了罷,他們中大多數應該都是太一君主的門人。”

恍惚間又見到一位很像僧秀,只是形容略大了幾歲的青年和尚,合十往高處緩緩行去,其余虛影似乎隱隱也有所覺,都仰頭看去,隱約流露羨慕神色。阮慈眺望著僧秀身影,見他那高處台階之上,只有幾個身影和他相伴,心道,“看來在這時間道域之中,時間不分前後,可以同時望見所有來此之人的行動,只是隨未來可能的大小,身影也是或模糊或清晰。僧秀有緣去到太一宮中,看來若太一宮在瑯嬛周天立下道統,僧秀便是開宗掌門。”

她是為尋訪謝燕還,參悟功法而來,這不過是順帶窺視一二隱秘,倒也未有十分沉迷,很快收回心思,觀望星海,周圍身影也就逐漸消失不見,不再前來打擾,阮慈自然運上天星術來參透星空,果然這茫茫星圖之中,似乎自有規律隱秘,阮慈參悟良久,忽地明白過來,自語道,“這是過去未來所有可能的疊加,對我來說,我要找到我這條時間線的星圖。”

心念轉動間,四周星鬥仿佛受到感應,轟的一聲往虛空中炸開星塵,只見星塵流落之中,一副星圖逐漸展現,已不似剛才那般雜亂無章,阮慈運起周天星術,再看過去時,只見那星圖之中,緩緩有一條乳白銀河浮現,在頭頂漂浮蕩漾,宛若長川,不知其來,不知其去,其中似有無數歡笑,無數淚水,定睛看去,只見多少人的身影,不過是組成了浪花中的一點白沫!

原來時間功法之中,穿渡時間,便是在這長河中找到浪花一朵,阮慈福至心靈,將謝燕還和自己的因果為引,仿若造就一艘小舟,舟身入水,水面一陣蕩漾,刹那間浮現謝燕還無數身影,或是月下舞劍,或是雲端戲霞,又或是在那子母陰棺中沉眠,其身影也在虛實之間閃閃爍爍,阮慈暗暗點頭,嘆道,“謝姐姐當時果然沒有閑著,在實數中溫養法體之余,化身潛入虛數,修行天魔功法。”

倘若是凡人因果,浮現之後,或許從生到死,都會現出全貌,讓阮慈擇選時機。但謝燕還的一生畫面中有許多都被朦朧水汽包裹,霧裏看花水中望月一般,難得分明。尤其是她破門前後,只有阮慈曾經親眼所見的那一段畫面方才分明,接下來便跳到了謝燕還在燕山修行的畫面,之後又是一長串迷霧,再次分明起來時,其人已在子母陰棺中閉目修行,至於之後和阮慈相遇,破天而去等等,因阮慈本人也在其中,畫面格外生動,甚至仔細觀照,還能看到其中的氣勢變化。但謝燕還破天而出之後,則完全籠罩在迷霧之中,甚至仿佛從長河中消失,只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身影,按阮慈思忖,這或許是因為其法體焚燒,只余真靈,因果牽連也被燒去多數,究竟能不能算是原來的謝燕還,還在兩可之間。

如若給阮慈足夠的時間,那麽謝燕還在迷霧之外的所有經歷,似乎都可被她看完,但神通當然沒有這般簡單,長河泛浪,無聲無息也在吞噬因果之舟,若是逗留過久,舟身化盡,那便無法擇選時機,只能跌落河中,無法返回。這且不說,和此人的因果也會被吞噬殆盡。便是僥幸逃脫,下回想要穿渡到她人生中的某一刻,也就不再可能了。

阮慈忖道,“倘若想要消磨光和某人的因果,或許可以特意來到這裏呢。”

這也只是隨意想想,實則因果兩生,兩人間的因果,彼此都可以利用一部分,消磨掉的也只是一方可以利用的因果氣機。就像是兩人各有一半的繩子,繞在身上,攥在手中,可以互相發力拉拽對方,只要力度相等,彼此都不會挪動。但阮慈若是把自己這邊的因果耗光,那麽就等於是丟了手中的繩索,但卻解不開繞在身上的部分,將來另一人發力時,便只能身不由己被拽動前行,卻是沒了反擊的憑據。

這一點在金丹期還看不出什麽,便是元嬰期,能將因果用得出神入化的修士也沒有多少,但到了洞天境界,因果博弈之中,己方少了氣機那便可能左右生死成敗。阮慈對此也是多少了悟於心,因此半點不敢怠慢,又運起天魔感應法,冥冥中擇選到的某一點,卻是正並非謝燕還在子母陰棺中溫養的那段畫面,還要再更往前,卻是籠罩在迷霧之中,仿佛布滿不測危機,阮慈卻也夷然不懼,便隨心所欲,將小舟收起,刹那間天河水響,落入河中!